一時間,方寧有點不認識這個師兄了,覺得根本不了解他,甚至小看了他。
可轉瞬,她又想沈昱本就是奉旨尋找《步天歌》,有與皇帝單獨的聯繫渠道也屬正常。
不過是接連的遭遇,讓她放下了警覺,無暇思慮至此,未曾注意到師兄將行蹤傳遞的方式罷了。
沈昱交代完後,回頭走到方寧身邊,溫柔一笑,將一封有點陳舊的信封給了她。
看到信封上的字,方寧不禁濕了眼眶。是師父的筆跡。
「喏,去年師父就寫好的,讓我保存著,待日後需要的時候再給你的。」沈昱語重心長道:「別怪我瞞著你傳遞消息。我是你的師兄,也是皇上的臣子。」
方寧大度一笑,展開信來。
隨著一行一行的細細品讀,她忍不住淚如雨下。
信中提到數年前,師父孫懷義在得知好友即方寧父親遭遇後,為助好友洗脫冤屈,多次跋山涉水,遍歷山河,尋得傳聞中《步天歌》記載的幾處礦藏寶地,將路徑繪製成地圖秘密獻於皇帝,更向皇帝諫言,其師長李之才與方維民真正死因乃被奸人所害,背後牽涉勢力盤根錯節,必有佞臣潛於朝中賣國。
礦藏一向乃國家重要資源,其在商業、軍事方面的價值極大,皇帝不敢馬虎,立刻按照孫懷義所說派人探查,果真一一找到,絲毫不差。
歷經實踐後,皇帝對孫懷義所言越發相信,因此派沈昱各地尋訪《步天歌》的相關消息。
如今,更糟糕的事出現了,近日,京都流言紛紛,到處在傳得《步天歌》者得天下。
不知者說流言荒唐,一本破天文書能有什麼價值。可真了解內情的皇帝不這麼想。身為君王,不得不顧慮流言愈演愈烈後,若被朝中有心之人做了文章,禍亂綱紀,牽涉至遼國、西夏,彼時劍拔弩張,恐動搖大宋國運。
流言剛出,但暗流已涌動多年,陰謀蓄謀已久。
所以,為了江山社稷,皇帝決定敲山震虎。
「方寧、沈昱接旨——」沉浸在感念師父用心良苦的方寧,忙跟著沈昱跪地。
「封沈昱為正四品提點刑獄司,方寧為從六品帶刀護衛,跟隨左右。二人此後當恪盡職守,早日追回丟失的《步天歌》,查清懸案。若有官吏阻撓,玩忽職守,因私廢公,可直接奏報於朕。欽此——」
方寧愣了片刻,等到宣旨的人瞪她一眼時才回過神來,「草民叩謝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終於不用四處藏匿,流離顛沛了。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查師父、師祖和父母的死因。
此前,哪怕數破奇案,屢屢查明真兇,方寧都礙於身份敏感,難以張揚,慘澹不已。
但往後,這朝廷恐怕要有大變動了。
方寧心潮澎湃的接過聖旨,感慨萬千,卻一言難出,她再次感激師父的思慮周全,若在孫懷義的諫言尚沒有得到皇帝信任時,輕易將《步天歌》交給皇帝,方寧就失去了立身之本,很可能淪為棄子,彼時生死禍福難以預料了。
送走皇上的人,方寧愣愣的站在客棧外,目視遠方,心緒難寧。
邵夫子買完酒回來,提著酒壺,伸個懶腰,納悶道:「喲,怎麼啦?進去啊。」
聽沈昱將方才的事複述一遍後,頗為欣慰的拍拍方寧肩膀,「好事兒啊。走,進去吃點喝點,慶祝一下。」
「不了。」方寧神色凝重的轉頭看向沈昱,「我打算回琿縣再探一探。你們發現沒有,如果按照《步天歌》的缺失殘頁繼續找下去,並沒有多少牽扯到朝廷官員的線索,每每關乎官員都會被斬斷。我想換個途徑。擒賊先擒王。害我父母的人定是朝廷的高官。琿縣的宮廷秘藥從哪裡來的?誰餵給監工們吃的?我們並沒有徹底追查。我相信那裡能找到更多線索。」
沈昱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起來,點頭道:「有理。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與你同去。」
默默聽著的邵夫子輕咳一聲,道:「你們此去確實危險重重。那我也去吧。我便在外接應你們。我不露面,也好暗中觀察周圍動靜,若有變故,也好及時援手。好歹是個人手呢。」
方寧看著邵夫子,感激地拱了拱手,笑道:「師叔深謀遠慮,如此安排,方寧感激不盡。有您在外策應,我等心裡也多了幾分底氣。不過,還希望不要像在聽雲山那裡一般,臨陣脫逃。」
邵夫子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擺了擺手:「不必客氣,你們且放心去,一切以安全為重,莫要衝動行事。」
方寧與沈昱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同往日的默契與信任,不約而同的整理行裝。
第74章
偷窺
孤燈照影走他鄉,耳畔風聲送馬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