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位譚大小姐想將公子占為己有了,公子容貌確實美不勝收。」方寧真心誇讚,也想藉機與他套套近乎,低聲繼續,「公子因何來的譚府?被囚幾日了?」
那男子似是對方寧仍舊備有警戒之心,只是低聲囑咐道:「矮院的後門有條水渠,姑娘若是會水,又怕被人瞧見逃亡的蹤跡,不若跳進那水渠,一路往西遊,不出一里就能離開譚府。譚家水深,那譚小姐更是個不好惹的,若被她發現你救了我,恐怕不會讓娘子好過。」
方寧倒是沒想到一個被囚禁在暗廂里的男子,竟對譚家地形如此清楚。
她方才登高望盡,都沒發現那水渠能通向院外,看來眼前這個男人早早觀察過譚家。
若他是被譚雪見色起意,綁了囚禁於此,真想逃脫,也不難啊。
他大可假意就範,在譚雪放鬆警惕之際,從水渠逃了便是。方寧又仔細觀察了那男子片刻,年紀應該不輕了,眼角與唇周都有細細的皺紋,只是因為五官長得實在清秀,讓人一時間忘了年歲。
她聲音輕柔,帶著刺探的尾音,「那公子會水嗎?」
那男子並未回答方寧,只是留給她短暫的沉默後,竟比方寧還先一步知道譚雪的到來,「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方寧眼底掠過一抹不可置信,打量著被囚禁的男子。
男子捕捉到方寧不解探究的視線,苦笑道:「你可聞到空中有一股膩人的甜香,那是譚雪用日日白蘭沐浴,所沾上的體香。」
方寧細聞,空中確有一股極其具有侵略性的花香,像是置身白蘭花圃,但細聞久了,讓人忍不住犯噁心。
不稍片刻,譚雪果然帶著更多的人手,氣勢洶洶地來到矮院門前。
方寧見門口的火光都有圍城之勢,不由扯唇道:「這位大小姐,倒是挺在乎你的。」說罷,她將兩根銀針放在男子掌心,教給他先前自己按下的兩處穴位,確保他不再被春藥控制,眼神掃過男子無波無瀾的臉色時,提點道:「公子如此窘迫憋屈,都要留在這宅子裡,必定有你的原因。若肯聽我一句勸,大可與那譚雪假意附和一段時間,木強則折,剛硬處下,柔弱處上。一直被困住這偏隅,怎麼可能達成目的。」
男子似是被方寧點通,死寂的眼底有了光,想回頭對方寧表示感謝時,已然見她飛身而出。
方寧在譚雪破門之前,按照那男子的指引,先一步游進偏院的水渠中。
本就是深秋夜,水渠更是刺骨的寒冷,如條條小蛇,鑽進方寧每一個毛孔里。
方寧遊了一里,只覺全身氣脈都要凝結成冰。但邵夫子如今下落依舊不明,她此番探查譚府,非但沒查出線索,還差點打草驚蛇。
「阿嚏。」方寧打出的巨大一聲噴嚏,略是惱火地衝進客棧,找到沈昱商量對策。
「將到冬至,月黑風高,百鬼出沒。你這是被人水葬,做厲鬼來尋我了?」沈昱驚的一個撤步,恨不能退避三舍,口中振振有詞,但手裡還是迅速取來了件狐皮大衣扔給師妹。
方寧裹了件狐皮大衣取暖,手裡烤著火取暖,慘白的臉上沉了又沉,「師兄你知道就好。我今日遇到一奇女子,名喚譚雪,養了只金絲雀小白臉。師兄勵志除盡天下不平事,要做為百姓請命的好官,不若你明日一早去那譚家小姐跟前晃悠,以師兄的姿色,必定會得到她的青睞,到時救下那小白臉,已身入局,順帶著也能套出譚家隱秘。」
沈昱這下是徹底收斂,憑藉他對方寧的了解,此刻已是方寧發怒的邊緣。
他將屋子裡取暖的火爐燒的更旺些,危坐道:「祖宗,誰又惹你了?」
方寧稍稍冷靜些,將邵夫子一事和盤托出,最終恨恨道:「師叔武功雖算不上卓絕,但也夠用了。況且他還帶了那麼多毒草霧彈,必然是在哪家酒喝大了,才會被人活捉。他算清了我會查到譚家將他救出,怎麼就沒算到我想將他逐出渾天派,少丟我們門派的臉面呢。」
沈昱先是一愣,「他們捉拿師叔做什麼?莫非有什麼可圖之事?」旋即苦笑道:「你先前說的對,渾天派掌門人確實不適合師叔來擔任。你打算如何做?可要我配合你?」
方寧平心靜氣思索,等到火爐里的木柴被燒的「噼啪」作響,變成焦炭色,才冷冷開口,「今日譚宅門前有在招工,明日我去應聘,若能成功混進譚府,應該能探查到更多消息。實在不行,一把火燒了那譚府,我記得師叔是南方人,家鄉離萬春城不遠,也算落葉歸根了。」
沈昱只當後半句是氣話,知她是個嘴毒心熱的,遞給她溫著的茶,道:「我與你一同,也好有個照應。」
方寧對沈昱表現出的溫情無甚在意,反倒是品了口茶,嫌惡道:「太淡了。還有,師兄你與我不若分頭行動,湯縣令的話不可全信。譚家究竟有何勢力,還要靠你的關係網暗查一番。渾天派已經有個不省心的,師兄就不要掉鏈子了。」
沈昱被方寧安排的明明白白,絲毫沒有回嘴的餘地,只道一句,「小師妹,按輩分而言,你是渾天派最年幼那個。」
「莫把老當作驕傲。」方寧將沈昱堵了回去,心中的鬱氣終算消解。
事實證明,鬱氣本不會消失,只是轉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