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氣定神閒,暗戳戳白了眼在旁說不出話的譚雪,找了個位置坐下,細細打量譚智威,「譚老爺眉角上翹,田宅與妻妾宮滿,財運亨通,此乃天倉。頦骨飽滿,乃商運騰達,但下頦有一凹陷,年約四十時,應有變數。在場眾人皆知,譚老爺今年四十又五,五年前被夫人接管譚家,此乃地庫。而天倉與地庫連成福德一宮,貪狼星恰好移入福德宮中,指向何人,一算便知。」
方寧有理有據,將在場人驚得出不了聲,沉默間都在盤算著這位衣著簡單,卻貌比天仙的小娘子是何方神聖。
譚智威愣了好一會兒,才面色端正的起身上前,對著方寧舉杯致歉,「是小女方才冒失了。若真按娘子所言,可有解法?」
方寧先前其實還藏了半句話,便是:西南方位,印星已現紅光,其災禍應是重大。
她審視了一圈譚智威,想著為他再占一卦,既是解惑,也是救人,便指著不遠處的桃樹,道:「你去摘一桃木枝給我。」
譚智威不知方寧何意,但乖順地去做,誰曾想手還沒觸上桃枝,一隻黃鸝落在枝幹上,將那桃枝壓斷,瞬時,鳥飛枝落。
「別動。」方寧起身去查,見桃枝落下的方位,眼底一片愕然,口中喃喃道:「酉時,屬金,秋冬交接時,正指西北。少義,驚懼,七魄歸離。」
但在她抬頭面對譚智威時,卻換了神色,輕鬆道:「譚老爺不必多慮,此卦象顯示,您不會因病去世。」
譚智威徹底鬆了口氣,對方寧再沒之前的居高自傲,甚至將她引到主座上,對譚雪道:「你看你做的好事,差點得罪了高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譚雪氣不過,又害怕譚智威的威壓,低頭惡狠狠一句,「若是母親在場,必不會讓我如此沒面子。」
此一句倒是提醒了方寧,從譚家宴會起始,她就沒見過那位褚鳳的身影。
「娘子莫怪,夫人她不喜歡這種場所,一向不參與。」譚智威看出方寧張望的神色,為其解惑。
恰在這時,譚雪的目光落在方寧空蕩蕩的手,挑眉道:「你若真是得道高人,能沒有些奇珍異寶嘛?也不至於空手來這兒,如此窮酸,當真丟人現眼。」
方寧本想趁著眾人品鑑寶物的過程里,默默藏身,再去譚家探尋一番的。
誰曾想計劃三番五次地被打攪,再好的氣性也被磨沒了,冷聲道:「若我給出了入眼的寶貝,你當如何?」
譚雪自視甚高,叉腰對峙,「我屋子裡的寶貝,都隨你去挑。」
方寧目光幽幽落在一旁不說話的傅雲舟身上,指道:「那我要他。」
「你,你不要臉。」傅雪一張粉白的臉上被氣的漲紅,像一隻煮熟的螃蟹。
方寧微微仰首,雙手勾在身後,「那又如何?」
傅雲舟眼底升騰起希冀,對方寧感激地拱手示意。
譚智威瞧著傅雲舟,本就對他不甚在意,既然方寧開了口,順勢道:「可以。若娘子能拿出什麼奇珍,那廝便交由娘子。」
方寧起身,拍拍衣袖,見今日月色半圓,圓弧恰好能乘下銀河,滿園星光,忽而興致高昂,隨手拿起一旁門丁記錄寶物的筆,揮毫之間,放聲道:「甘菊、石菖蒲、天門冬、酸漿半斤,酒麴二兩,繁以桂葉浸潤之活水,能釀造月沉之釀。」
沈昱在一旁率先反應過來,「這是南陳河家的方子,已經失傳十五載了,曾有人千金求這方子,你怎會知道?」
方寧落筆,將這方子明晃晃地暴於眾人面前,毫不在意道:「今日高興,願將這千年釀技獻出,公布於天下,自此河家酒方,人人共飲。」
沈昱見此,與方寧視線交錯間,接收方寧的指示,同時將自己木匣中的酒盞拿出,對月共飲,「明月流光,舞影徘徊。用這琉璃玉盞,祝大家今宵有酒今宵醉!」
此言一出,將譚家的品鑑會掀開帷幕,唯獨譚智威一人,對著那方子,面色並不好看。
他一眼便認出了沈昱的琉璃盞,前朝貴妃的愛杯,傳聞用此杯盞者,容顏十年不老。
他趁著眾人酒醉,拉住一旁的方寧與沈昱,細聲道:「譚某先前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二位有如此家底。不知二位家從何處,說不定有族中旁支,恰好譚某認識。」
方寧見譚智威真對他們起了探知欲望,心中盤算稍許,淡淡道:「譚家先前不認識我們,是我們無意結識。此番鑒寶,雖物件稀缺,但也稱不上珍奇,便也就此作罷,我二人先行離開便是。」
譚智威見方寧起身欲走,緊忙派人攔住,逼急才道:「自是不止這些。娘子不知,我還有一個尋寶隊,常年在外尋訪『撿漏』,時有以低價獲寶的情況。不知娘子可有興趣,不若暫且住在家中?」
「那我二人,恭敬不如從命。」方寧扮出一副貪婪模樣,欲與譚智威做一條船上的螞蚱。
等譚智威心滿意足,宴席終是酣暢結束,方寧與沈昱漫步在譚家曲水蘭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