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的婦人收回拋米粒的手, 顫巍巍地坐回病床。
她打開平板, 抱在膝蓋上, 繼續播放手語的教學視頻。
識字, 能聽見, 手語學起來很快。
病房門輕輕敲響，明燕按下暫停，望過去, 一身素淨的寧芷萱走進來，環顧房裡, 在病床旁邊的座椅坐下。
明燕見到她，挪動雙腿要下床，寧芷萱連忙扶她坐好，用手比出不用的動作。
明燕坐在病床看平板, 寧芷萱坐在座椅玩手機, 沒有交流, 還好有電子設備的聲音沖淡尷尬的沉默。
「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我知道你打心底看不慣我。」寧芷萱開口。
明燕抬起頭, 眼睛失去了以往的銳利，化出一分平和。
寧芷萱：「我也沒多看得慣你。」
明燕竟然彎了下嘴角, 然後點頭。
「也都是當媽的，單親的媽，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反對什麼。誒你說，我就不擔心, 沒想過反對了？」寧芷萱問明燕。
明燕又點了下頭。
寧芷萱：「擔心歸擔心，想反對歸想反對，但到底怎樣才是對女兒好？思想觀念是要變通的，你就那麼軸，那麼刺兒，現在不僅坑女兒，還傷到自己。你知道你給你女兒惹了多大的麻煩嗎？我真的替明諾難過，想像一下如果我要伺候你這麼個媽——」
說著，寧芷萱雙手在腦袋上拂了一圈：「我腦溢血了都。」
明燕垮下臉，不吭聲，把臉轉走。
寧芷萱伸手，扒拉一下明燕腿邊的床單：「氣了？」
明燕的背影像根枯木。
寧芷萱：「不說道兩句？燕，子，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明燕：「……」
寧芷萱捂住嘴噗嗤，抽一張濕巾擦手，剝了個橘子給她：「別生氣，來，吃點。」
明燕抽動嘴唇，輕輕推開。
寧芷萱：「哎喲，你嘴裡傷著，吃不了，抱歉抱歉，我是真忘了，這是真忘了。」
她急忙放下橘子，找來盛著營養液的吸管杯：「喝點水嗎？」
明燕搖頭，指了下橘子，再指指寧芷萱，還有床頭柜上的牛奶，即食燕窩。
寧芷萱意外：「給我吃？」
明燕點頭。
寧芷萱：「受寵若驚啊。」
明燕手指扣緊平板，見她沒再說話，低頭看視頻。
寧芷萱吃一瓣橘子，道：「藍玉那次，我很感激你。我看得出你是個有血性的人，護短，仗義，有膽量，這些特質是你在你那個年代，那個環境鍛鍊出來的，但是放到當下，現在明諾和你所處的環境，你也需要順勢而為，因勢而變。」
「比方說，明諾是明星，需要體面，需要隱私，你就該修身養性，少干擾她，附庸風雅也好，被親戚朋友說端架子也好，你得分清利弊，哪些才是你最該做的。」
「最重要的是，你得理解孩子，支持孩子，而不是把你覺得好的強加給她，替她做主，覺得她什麼都做的不如你好，總要你為她操持。明諾的人生，比你輝煌，但不是你的功勞，是她自己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