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雪池晃動的紅酒杯里,冰塊碰撞聲與牆上的卡通掛鍾秒針重合,給人以壓迫感。
陳見津感覺指尖開始發麻,陳思景正用乳牙撕扯雞翅,油汪汪的小手在故事書封皮留下月牙形指痕——肩上飛機碎片划過的傷口此刻又在隱隱作痛。
當男孩把沾滿醬汁的《小王子》塞過來時,陳見津發現書頁間夾著半張泛黃的孕檢報告,日期正好是五年前自己假死之後。
「我沒有興趣給小孩當繼父,也不打算踏入婚姻。」
陳見津輕抿了一口酒,看著陳思景稚嫩的面孔,作為孤兒流浪的兒時記憶,讓他對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湛藍色眼眸,多少帶著些許不忍心。
餐桌上一度陷入沉默,陳思景盈著淚水,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控訴,陳見津無可奈何地伸出雙臂,將缺愛的小孩擁入懷中。
越雪池起身收拾餐具時,陳見津卻陡然感覺全身酸軟無力,膝蓋直接撞上了桌角。
義大利真皮餐椅在木地板上拖出刺耳聲響,他撐著桌沿的手指關節泛起青白,視野里越雪池解圍裙的動作忽然變成慢鏡頭。
quot其實我一直不相信這份血緣報告。quot
越雪池的銀粉色眼睛蒙著水霧,指尖撫過陳見津開始泛紅的臉頰。
「所以,你要做什麼?」
陳見津依靠在桌角,冷聲質問道。
模糊視線里,越雪池正從醫藥箱取出裝有淡藍液體的注射器,袖口露出的閃爍的監測手環。
「希望你說真話而已。」
越雪池望著手旁滿臉憤恨地看著自己的人,心下竟然湧出了幾分熟悉感,他深吸一口氣,內心茫然地想,希望對方不會恨上他。
隨即又搖頭自嘲,自己怎麼會這麼在意一個身份也沒驗明的人的喜惡。
陳見津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後隱約聽到的只有一句輕地幾乎在風中逝去的嘆息:
「不要恨我。」
第62章
陳見津再次醒來, 發現自己在一個漆黑的屋子裡,而四肢則被鐐銬鎖了起來,看著天花板, 陳見津嗤笑一聲。
怎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故事的原點。
不過這次越雪池手下留情了, 他看著手腕處的手銬,松松垮垮地搭在手上, 與其說是囚禁,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很卑微的挽留。
門處發出「咯吱」的聲音
「怎麼, 想來看看我有多慘?」
陳見津挑眉,將頭轉過去,似笑非笑地看著走近的越雪池。
越雪池銀髮及腰,銀粉色的眼睛仿佛蒸騰起來一大片霧氣, 他苦笑一聲。
輕輕拂過躺在床上的黑髮美人的臉,雪白與黝黑相融,咸澀的淚水落到陳見津的唇邊,陳見津皺眉,嫌惡地想將那淚水擦掉。
卻未曾料到越雪池率先俯身,用緋紅的舌捲走了那滴淚珠,他想要吻上那瓣唇, 可看到了對方皺著的眉眼, 只能暗暗忍下心裡失而復得的狂喜。
起身, 他用臉蹭了蹭陳見津的臉畔, 像擔憂被遷怒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陳見津。
「為什麼這麼多年不回來找我們?」
說著,越雪池將陳思景牽了過來,退到了陳見津的眼前, 帶著期待的目光看向陳見津,希望那雙與之相似的湛藍色眼睛,能換取眼前薄情人的一點點憐惜。
「思景和你和像,你應該會很喜歡他的。」
說完,越雪池忍不住咬唇,內心陣陣絞痛,他的銀粉色眼裡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更多的是一種對自己現在卑微處境的悲哀。
他居然也像那些怨夫一樣,祈求用孩子來拴住自己的愛人。
「思景,是你的父親思念我,才給他取的這個名字嗎?」
陳見津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張與他相似的臉,面上卻沒有見到親生骨肉的激動,反而是一種了無趣味地打量。
他對著陳思景問話,但眼睛卻一動不動盯著地是跪在後面陰影之中的越雪池。
越雪池聽到陳見津的問題,身子一顫,緊接著慢慢向前,將頭低下來,讓脆弱的後頸完全暴露在陳見津的眼皮之下。
脆弱,任人宰割。
他不想回答,但陳見津卻一把挑起他的下巴,臉上是不容置疑地強硬:
「告訴我,我或許還會原諒你。」
「是的,是因為我太想念你了。」
以至於我在孩子身上瘋狂尋找你的影子。
越雪池顫顫巍巍地答道,他閉上眼,回想起分娩時的痛苦,和陳思景小時候那長時間痛苦的時光。
陳思景剛剛出生時,他終於肯從失去陳見津的悲傷之中走出來,他盡心盡力哺育這陳思景長大,卻發現孩子的臉上,除了那雙如出一轍,涼薄的湛藍色眼睛,再難以找出陳見津的任何一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