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然垂眸看了他一眼,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水路和陸路不一樣,不是繞一繞就能過去的。」
「那能怎麼辦?硬闖過去?」鄭奕傑焦急地來回踱步。
「行不通。」重點關注船隻的老爺子搖搖頭,「那些船用纜繩連接在一起,一艘比一艘大,硬闖只會兩敗俱傷,把風翼號折騰壞就麻煩了。」
鄭奕傑:「那、那用高頻呼叫一下?看看上面有沒有人。有人的話跟他們商量一下,沒人的話我們靠過去把船挪走?」
顧孟然眉頭微蹙,無奈嘆了口氣,「也行不通,看江里這些屍體,這裡多半暴發了什麼傳染病。靠過去就算沒人,你敢上船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辦嘛!」鄭奕傑煩躁地抓了把頭髮。
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駕駛室漸漸安靜下來,嘆氣聲此起彼伏,空氣變得沉悶且壓抑,隔著玻璃隔著口罩,隱約都聞到江面上的腐臭味。
「滋滋,滋滋——」
一陣白噪聲打破寧靜,顧孟然以為恆榮盛2在嘗試聯繫,不料抬頭一看,梁昭正在調動高頻頻道。
「咔嗒」一聲,22頻跳轉至公共頻道,一道沙啞的男聲即刻傳來:
「來船請注意,來船請注意,這裡是陵江港海事巡護隊,請保持4節航速靠泊水上服務區,這裡有傷者需要幫助,謝謝配合!」
很正式的腔調,一連重複了三遍,的確像是海事人員。
所有人都待在剛才的位置,沒一個人打算拿起呼叫器回應,連最是熱心腸的老爺子也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透露著警惕。
流域內沒有其他船舶,能呼叫風翼號的,除了恆榮盛2便只有那些攔路船。
末世了,但凡上岸走一圈都能知道,社會秩序已然不復存在,這個節骨眼兒用官方腔調尋求幫助,忽悠不明情況的傻子呢?
完全無視也不行,畢竟還要想辦法通過。梁昭斟酌片刻,抬頭與顧孟然對視一眼,隨後在對方贊同的眼神中,伸手拿起了呼叫器。
「陵江港海事巡護隊你好,這裡是風翼號。我們收到了你的消息,可以配合靠泊,但我們在航道內觀測到大量死魚及浮屍,不清楚前方具體情況,請及時說明。」
對方沉默了,久到顧孟然都以為不會再有回應,高頻再次響起:「風翼號你好,我們是震後聚集在這裡的倖存者,一部分是陵江港的海事、工作人員,一部分是船員。」
「地震後我們一直待在港口,互相幫助、互相扶持,共同渡過了難關。直到前不久,陵江港暴發了一場傳染性極強的水痘,不少人因此感染。」
「我們反應不及時,防護措施不到位,加上缺少藥物,最後有三十多人因為沒能得到及時救治而死亡。屍體同樣具有傳染性,我們條件有限沒辦法處理,只能拋入江中。」
問一句答幾句,語氣誠懇態度友善,孟高陽和鄭奕傑對視一眼,頓時信了大半,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
不再拿腔拿調,梁昭變回了一名普通船員,面對海事有點兒畏畏縮縮,帶著些許擔憂道:「現在水痘控制住了嗎?這片流域看上去不太安全,我們過去不會被傳染吧?」
對方回答得很快,語氣篤定:「控制住了!經過一段時間的隔離,最後一名水痘患者已經痊癒了。你們應該知道,水痘是一種自愈性疾病,只要不持續發熱,七天左右就能自然好轉。」
「既然控制住了,你們為什麼不上岸?把船停在這裡攔著做什麼?」老爺子好奇得緊,忍不住問了一句。
「您是船長嗎?」察覺換了個人,對方更加禮貌友好,「我們去過岸上,地震後沒多久我們就上岸了。但離陵江港最近的只是一個小縣城,那裡根本沒有救援。」
「後來天氣熱起來,我們沒地方去才重新回到港口。至少這裡有船,有空調,旁邊就是個水上服務區,也不缺燃油。」
「至於攔路……說來慚愧,你們從下游過來應該也發現了,這片水域已經被我們污染了,大量死魚、屍體,整地跟臭水溝一樣。我們攔在這不是為了攔下游,是為了攔上游,有船過來我們必須跟他們說一聲,儘量不要碰水,以防感染。」
「哦,原來是這樣。」老爺子徹底放鬆警惕,秒變熱心群眾,他快步走到駕駛台前,從梁昭手中拿過呼叫器:「那你們現在需要什麼幫助?」
「藥!什麼藥都,咳,外傷藥,我們有船員在甲板作業時受了傷。」對方明顯停頓了一瞬,乾巴巴地笑道:「還有就是食物和水,方便問一下,你們船上載的是什麼?」
老爺子剛想回答,梁昭搶先道:「船上載的礦砂。食物和藥我們都有,但不多,需要的話可以勻一部分出來給你們,你們船上多少人?」
「我們人不多,現在就剩下十幾個。方便的話勻一部分食物和藥給我們吧,一小部分就行,你們還要繼續航行就多留點,度過這幾天我們自己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