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孟然遲遲沒有給出回應,董鴻博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旋即抬手在黑色金屬上端輕輕一擰,一團藍色火焰瞬間躥了出來。
天空中還飄著雨,藍色火焰熊熊燃燒,絲毫不見熄。直到董鴻博再度擰動旋鈕,令人毛骨悚然的火焰這才熄滅。
顧孟然飄忽的眸光顫了顫,同甲板上的村民一樣,不敢輕舉妄動,連呼吸都有意克制,神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董鴻博很滿意他們的反應,勾起嘴角得意一笑,看著顧孟然道:「我知道,一把鑰匙換不了我的命。年輕人,你很聰明,也很擅長隱藏情緒,但你旁邊這位小伙子……」
他帶有探究意味的目光落在梁昭身上,「他好像還沒學會怎麼隱藏情緒,他看我的眼神太可怕了,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戲精附體嗎?這麼愛演?」小冬匆匆抵達戰場,手中鋼管倏地指向董鴻博,劈頭蓋臉一頓訓:「燃油泄漏了你沒聽到嗎?還拿著個破打火機在這玩,萬一把水面上的燃油點燃了,我們今天全都得死在這裡!」
說得太理直氣壯了,董鴻博都懵了一瞬,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冬,「你TM真傻假傻?就是知道燃油泄漏老子才拿打火機——呸,雪茄噴槍,球都不懂的土包子。」
不想再和小冬做無謂的糾纏,董鴻博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轉而朝顧孟然挑了下眉頭,「我也不廢話了,要麼放我們走,要麼大家今天一起死在這。還是說你想賭一把,賭我的雪茄噴槍能不能將水面點燃?」
前方不遠處,側翻在水中的恆榮盛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唯一留下的痕跡——細密的雨點砸落水中,盪開的漣漪蒙著一層明晃晃的油珠。
上千噸燃油,誰知道泄漏了多少,誰敢賭一把?
反正顧孟然不敢。
沉吟片刻,顧孟然抬眸對上董鴻博的視線,嚴肅道:「董船長,那艘船可不是普通的散貨船,那是一艘油船,滿載三千噸的油船。現在浮在水面上的是大量0號柴油,燃點很低,你這一噴槍下去,確實,我們都會死在這裡,你也絕無逃脫的可能。」
董鴻博握著噴槍的手微微一顫,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不過他很快壓下那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梗著脖子瞪著顧孟然,咬牙切齒道:「那又怎樣?落在你們手裡和死有什麼區別?正好,我還能拉一群墊背的。」
「好吧,」顧孟然聳了聳肩,「你猜得沒錯,我剛開始確實沒打算放過你,害死我們那麼多人還想一走了之?簡直是白日作夢。」
「但我確實不敢賭,你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我們還想好好活著。」
顧孟然嘆了口氣,似有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贏了。皮筏艇、救生衣和食物都給你準備好了,逃生軟梯也搭好了,你走吧,我保證不會有人攔你。」
分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可董鴻博嘴角一抽,喉嚨里溢出一聲哼笑,「別把我當愣頭青,你說放我走就放我走?」
「來吧小兄弟,」董鴻博毫不猶豫地朝顧孟然勾了勾手指,旋即指向腳下逃生軟梯,「看得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既然都這麼為同伴著想了,想必你也願意為了他們來護送我一程吧?」
顧孟然眉頭一皺,「讓我跟你一起走?拿我當人質?」
「哎,話別說得這麼難聽。」董鴻博咧著嘴笑道:「讓你陪我走一段路而已,確認安全之後,我自然會放你——」
話音戛然而止,顧孟然屏息思索對策之際,身旁臉色愈發難看的梁昭突然動了,他一個箭步上前,果斷伸手按住董鴻博的肩膀,目標正是他手中的雪茄噴槍。
董鴻博反應也很快,身後護欄擋住了去路,退無可退,在梁昭抓住他的手之前,只聽「歘」的一聲響,藍色火焰噴發而出,他半個身子探出護欄外,欲將噴火槍往水裡丟。
知道他惜命,梁昭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威脅,死死將董鴻博按在護欄上,一隻手掐著後頸不讓他掙脫,另一隻手全力擰著他的胳膊,朝關節的反方向擰,似乎打算將他懸在半空中的手臂直接卸下來。
骨頭斷裂的聲響和董鴻博的慘叫聲在甲板迴蕩開,其他人從震驚中回過神,紛紛上前幫忙。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突如其來的劇痛使董鴻博劇烈掙紮起來,上半身被人按住,不得動彈,他驚慌之下抬腳胡蹬亂踢,不料踩著被雨水淋濕的甲板哧溜一滑,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帶著手中熊熊燃燒的雪茄噴槍,帶著全力壓制他的梁昭,翻越護欄猛地朝水面栽去。
事發突然,但梁昭來得及反應,他可以及時抽身讓董鴻博一個人跌下去。可跌下甲板的前一秒,他從董鴻博手中搶到了噴槍。
來不及將噴槍關閉,來不及救自己,他毅然抬高手臂用力一扔,果斷將噴槍往甲板上丟。噴槍凌空飛了起來,而下一秒,梁昭隨董鴻博一同墜了下去。
半空中不好發力,重新飛回來的噴槍堪堪越過甲板,周靖此時離它最近,如若動作快一點,蹲下身便能順利接住。
可是他愣了,因為此時甲板另一側,兩人抬著血肉模糊,已然沒了氣息的周之啟,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機會轉瞬即逝,當周靖於絕望中回過神,試圖伸手抓住噴槍時,冒著藍色火焰的雪茄噴槍直直墜了回去。
太快了,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兩個糾纏的人影轉瞬消失在眼前,雪茄噴槍重新砸向水面,顧孟然瞳孔驟然一縮,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義無反顧地翻越護欄,縱身一躍。
「梁昭!顧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