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鉉把馬交給一旁的護衛,居高臨下看了眼穿著一身知縣官服, 人模狗樣的舊友,反問道:「你都能在這裡,我為何不能來?」
韓子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心虛道:「我怎麼會在這裡的難道你還不知道?要不是我當著陛下的面揪了那老匹夫的鬍子, 也不至於被貶到這窮鄉僻壤之地。」
三年前西北戰事沒停多久,朝中那群保守派為了不再起戰事,竟是要給答應回鶻人不平等的條約,明明峪城已經奪了回來。
他年輕氣盛,便當著陛下的面與那群人理論了起來,最後還動了手, 陛下大怒, 直接把他貶到西北一帶的寧潼縣來了。
昔日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狀元郎, 成了個偏遠地區的芝麻小官。
謝鉉覷了他一眼, 輕嗤一聲:「我看著你這樣子也沒有一點要悔改的意思。」
韓子瑨理直氣壯道:「我本來就沒有錯, 回鶻人能是什麼好東西?也就陛下耳根子太軟,聽信了那些老匹夫的話,還真應了回鶻人的條件,你還記得八年前咱們二公主和親的事情, 太子殿下極力反對,結果落得守皇陵的下場,最後呢,回鶻人還不是對峪城下手了,陛下不僅沒有吸取教訓,還要一意孤行聽信那些老匹夫的話,真真是無藥可救了。」
這話他不敢在旁人跟前說,但是謝鉉與他自小認識,彼此都清楚對方的為人,所以每次在謝鉉跟前,韓子瑨一向口無遮攔,可想要皇帝畢竟是他的舅舅,自己在人家外甥面前說這些總歸是不好,於是又改了口:「算了,這話你就當我沒說吧。」
他轉身把謝鉉領了進去。
謝鉉看著這格局雖然不大,但是勝在精緻的知縣府,戲謔道:「你不是說這裡是窮鄉僻壤,你這知縣的宅子建造起來定然花費了不少銀錢吧?」
韓子瑨立刻如臨大敵,「這些東西可都是從我自家的口袋裡掏錢建的,那等勞民傷財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且他們韓家家底也算是豐厚,他娘又是縣主,不過是看不慣自己兒子在這種地方吃苦,一個小小的知縣宅子,從他娘手指縫裡漏一些出來就夠了。
謝鉉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你爹娘就這麼放任你在這裡?萬一你真的回不去京中,可有他們擔心的。」
韓子瑨無所謂道:「在這裡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不用天天被他們管著,催著我娶媳婦,話說你成婚的時候我都不能前往祝賀,我連你夫人哪家的小姐都不知,你與你那夫人如今怎麼樣了?」
他的話題突然從自己變成對方。
提到江月凝,謝鉉就想起她剛才藉口離開,去找別的男人的事情,他輕哼一聲:「好得很。」
「嘶,我看你這反應,似乎不喜歡你那新婚夫人,怎麼,莫非你真的對你那外室生出了感情?」
謝鉉睨了他一眼:「我有沒有外室你還不清楚?不說這個,我來找你有正事,你可還記得去年渠州知州挑選的秀女?」
韓子瑨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在京中的風評這麼差,萬一你真的破罐子破摔,找了位外室養在外頭,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說完他的手就被謝鉉嫌棄地甩開了:「說正事。」
韓子瑨這才正色道:「你說的是在姓林的那位秀女?我記得她家就在我們寧潼縣,去歲她入選的時候,她爹娘還在縣上的酒樓宴請了親朋好友,連我都請了,不過我不愛湊那樣的熱鬧,所以沒去。」
「她從前在寧潼縣是什麼樣的?」謝鉉又問。
韓子瑨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你問她做什麼,難不成是她在宮裡犯了什麼事?是皇后娘娘讓你來的?」
謝鉉道:「是太子殿下。」
韓子瑨瞪大眼睛,接著面上轉為欣喜:「太子殿下回京了?什麼時候的事情?莫非是因為魏貴妃一黨?」
謝鉉簡單回答了他的問題,韓子瑨聽了,眉頭緊皺:「魏貴妃一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動作的,難不成從殿下被陛下遣去守皇陵開始就生了那樣的心思,或許在更早?」
其實他猜得差不多,見謝鉉沉默不語,他覺得自己猜中了,「那年你身上的事情,是否因為太子離開了,他們才敢對你下手,就算魏貴妃有沒有參與其中,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四公主,我曾經提醒過你四公主心術不正,即便她那時候才十三,就有那樣歹毒的心思。」
謝鉉輕哂道:「因為她是公主,不管如何,陛下都不會對她懲罰太過。」
韓子瑨嘆了口氣,很快又正色道:「事情過去這麼久,想重新查沒那麼容易,不過你問的那位宮裡的林才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林才人,原名林婉兒,是渠州寧潼人,她爹是員外,在寧潼縣算是小有名氣,去年選秀林員外找了渠州知州,塞了好些銀兩,把林婉兒也跟著送進了選秀的隊伍。
當時他記得林婉兒似乎並不願意,聲稱自己已經有了心儀的男子,死活都不想參加選秀,這件事也是林員外有次找他喝酒的時候,酒醉之後同他說的,除了他,大約再沒有旁的人知道。
謝鉉問:「你可她那位心上人是誰?」
韓子瑨回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林員外的嘴是真的嚴,只說了女兒有心上人,後面我再怎麼問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