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下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笑,抬手輕輕搓了搓凍得有些發痛的耳垂,然後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屋子。
進去的時候,謝鉉已經解下了那件黑色的狐裘,順手扔在了一張椅子上,江月凝的視線落在那狐裘上。
那狐裘看起來還挺厚的,且貼近脖子的地方還有一圈玄狐的狐狸毛,披上一看就很暖和,看著他的狐裘,她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斗篷都不暖了。
謝鉉正站裡頭解腰上的蹀躞帶,轉頭看見她在幾丈開外的地方站著,那雙杏眸正不經意間看向他隨手一扔的狐裘上。
他心念一動,很快就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視線,轉身進了屏風後換下身上繁重的錦衣。
江月凝見他轉到了屏風後面,她想起之前他讓她伺候他寬衣的場景,怕他一時興起又來使喚自己,於是忙回了自己的碧紗櫥。
屋裡有熏籠,她披著斗篷站了會兒就覺得身上有些熱,便讓冬枝幫著自己解下了斗篷,她從碧紗櫥走出,坐在了熏籠前,身旁的桌子上放著還未打完的絡子。
這東西平時她不愛做,但是在冬天不能出門的日子,用來打發時間正好,除了絡子之外,她還打算給自己做幾根淺色的宮絛,配她那些裙子正好。
若是可以,還能給婆母也做上幾根,也算是當做素日對方關照自己的回禮,雖然不值幾個錢,但也算是她的一點心意。
冬枝站在一旁,拿起打了一半的絡子,誇讚道:「夫人的手真巧,奴婢打的絡子就沒有夫人打的花樣多又好看。」
這話卻不是奉承,她自小就跟在夫人的身邊,見她打過許多的絡子,每一條拿出去都會被人稱讚的程度。
從前還在衛國府的時候,蘇姨娘和老夫人偶爾也會讓夫人幫著打上幾條絡子,甚至有些丫鬟也會求著夫人幫忙打上一兩條,夫人有時間的時候,總是不會拒絕她們的。
冬枝放下手中的半成品絡子,問正在熏籠旁取暖的江月凝:「夫人打這絡子是要用來做什麼?奴婢記得夫人有一個拇指大的翡翠雕的兔子,這兔子是夫人十二歲時,蘇姨娘送給夫人的生辰禮物,這絡子用來穿那隻兔子正好,這幾年不見它,夫人是把它收起來了?」
江月凝抿了抿唇,那兔子早在她十三歲那年,就給了旁人。
看著熏籠里燒得火紅的炭火,她輕聲道:「許是放在庫房了,東西這樣多,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其實她也希望能找到那隻翡翠兔子,找到那隻翡翠兔子,意味著便也找到人了,只可惜,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冬枝笑道:「若是找不到了,夫人實在喜歡的話,可以去外頭找個打玉器的匠人重新打一個,這樣若是日後蘇姨娘問起來,夫人也好有個交代,奴婢見庫房那裡還有好幾塊沒有打磨的玉器,正好可以拿出去打呢。」
江月凝感覺自己的手變暖了許多,她重新拿起那打了一半的絡子,一邊編織,一邊回她:「罷了,說不定它就在某個角落裡呆著,等著我找它。」
聽了她的回答,冬枝便不再說什麼,覺得那東西是蘇姨娘送的,意義自然是不一樣,所以就算是重新做一隻,也不一樣了。
屋內一時沉寂下來,江月凝認真的編著手中的絡子,冬枝則拿起了手中的繡線,搬了張繡凳坐在熏籠旁認真的繡著帕子。
沒過多久,就見夏星走了進來,她進來之後先是剁了剁腳,然後把手放在熏籠上,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帖子遞給江月凝,道:「夫人,三姑娘送了帖子來,說是要拜訪夫人,此時人正在侯府門外候著。」
聞言江月凝手上的動作一頓,江雪凝這個時候來找她做什麼?
夏星解釋道:「奴婢看著三姑娘的眼睛紅紅的,看著像是才哭過,許是在周家受了什麼委屈,想著來找夫人訴苦。」
冬枝神色一冷,道:「三姑娘若是在周家受了什麼委屈,也該去衛國府找大夫人才是,來咱們侯府找夫人做什麼,這裡又不是她的娘家,且夫人只是她的姐姐,又不是她娘親,還能去周家幫她討公道不成?」
她實在是想不通,夫人當初就是因為三姑娘強行換親,才會嫁給世子,她天天看著世子對夫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而夫人還要忍著,她就心疼夫人。
眼下三姑娘還敢來找夫人,她是怎麼有臉的?
都各自嫁人了,難不成還想著夫人能像在閨中那般,不計前嫌地對她好?
江月凝感受到了冬枝的氣憤,她溫聲道:「外面天氣這樣冷,你去回三妹妹,讓她先回去吧,要是凍壞了,妹夫定會心疼的。」
這還是她頭一次狠下心腸對待江雪凝,她總得讓江雪凝簌明白,傷害了別人,就不要想著被傷害的人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還能繼續和她姐妹情深。
夏星得了她的話,應了聲,又匆匆出去了。
江月凝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打著手中的絡子,只是卻變得心不在焉。
旁人都覺得她性子溫柔,很多事情都不會同人計較,那只是因為很多事情她覺得沒必要計較。
若是樁樁件件她都要計較上一番,活著才累人。
但是換親一事卻不得不計較,不然心裡這口氣會一直悶著,也總該讓江雪凝知道,她不是事事都能遷就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