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從回京都後,一直都是這樣嗎?】江瑾年斟酌道,【天威難測,皇上給予的特權雖好,卻不是長久之計。倘若將來你們之間出了分歧,這些人是忠於你還是忠於皇上?】
「那當然是忠於我哥,他是天子,我是臣子,平日縱容我肆意妄為就罷了,大事上還是要以他為先。」
宗聿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糾結的事,先國後家,先君後兄,他一直都明白。
若非當年兵權出了問題,他偷摸跟著表姐上了戰場,以他皇兄對他的寵愛,他這會兒說不定是人人提起來就頭大的紈絝子弟,還是上告無門的那種。
江瑾年有些驚訝宗聿的淡然:【你就不怕被皇上限制身邊的人手,繼而無人可用?】
宗聿不解,他從案桌後面繞出來,朝著一旁的小茶几走去。
江瑾年跟上他的腳步,二人落座,宗聿道:「瑾年是不是忘了,我是有兵權的親王,我的兵將離城只有三十里地。若皇兄真不讓我動凌霄閣,我還有自己的人馬。」
江瑾年心道:行軍需要時間,雷霆之怒則是瞬息之間。
他提醒宗聿要有自己的心腹,以免必要時候受制於人。可宗聿完全沒有聽出來他的意思,他對宗熠不設防,自然不會去惡意揣測宗熠。
兄親弟恭這事放在皇室,也不知是好是壞。
宗聿看著江瑾年垂下眼,稍微細想便明白江瑾年的深意。
他思索片刻,道:「瑾年是不是覺得我身邊都是皇兄的人,我做什麼他都一清二楚,顯得我沒有秘密可言?」
江瑾年抬眸,他確實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宗聿輕笑:「可這一切本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既然不是什麼大秘密,又何必故弄玄虛引我皇兄猜忌呢?」
宗聿三歲沒了母后,十一歲沒了父皇,十三歲前是宗熠教他養他,十三歲後上了戰場,就是外祖父教養。
宗熠對他的性子一清二楚,所以他給他兵權,給他人力,若非必要,平日裡不干涉不過問,隨便他折騰。
表面上看他是深陷在宗熠的人馬中,可反過來想,他這是和宗熠同桌用膳,手都伸到宗熠的碗裡了,宗熠沒有訓斥他,反而問他夠不夠。
不管是斂芳還是紀凌,都不是為了監視才來到他身邊。
而且成親之前,他大半時間都在軍營,偶爾回家,也就住個三兩天。就他這個頻率,實在沒必要調教兩個心腹放在王府。
江瑾年聽明白他的意思,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理。他坦然自若,身無異心,自然不需要顧慮。
【是我想多了。】宗聿心裡有底,江瑾年不再多言。
宗聿身體微微前傾,握住江瑾年的手,道:「瑾年,那不僅是我皇兄,也是你皇兄,你不用那麼生分。」
宗熠的態度江瑾年心裡清楚,他沒有極力反對,只不過是中間夾雜著一個宗聿。
若是宗聿態度不夠堅定,這樁親事早已作罷。
江瑾年對他沒有那麼放心,但他也不想看到宗聿失落,配合道:【我記住了,是皇兄。】
月上梢頭,夜涼如水。
曲落塵坐在街邊的小茶館裡,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小茶館豆大的燭火微光在冷風中搖晃,照亮街邊的一角。
曲落塵手中的茶水已盡,卻沒有人上前為他添水。環顧四周,也不見茶館老闆的身影。
曲落塵放下茶碗,道:「諸位跟了我一天了,不累嗎?」
這話讓平平無奇的夜色多了幾分肅殺之意,這不大的街角多了數道身影,他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為首之人赫然是斂芳。
「曲大夫,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請你和我們走一趟。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斂芳面上帶著笑意,可他握著拂塵的手卻不是這樣說的。
他全身肌肉緊繃,掌間真氣環繞,做好了曲落塵不配合,就出手拿下的打算。
曲落塵站起身,那些暗衛立刻握住自己的武器,嚴陣以待。
曲落塵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道:「就憑你們?」
斂芳含笑道:「我知道曲大夫的本事,還請曲大夫不要讓我們為難。你是王妃的舅舅,我們不想得罪你。」
斂芳話裡有話,他這個時候提江瑾年,何嘗不是一種威脅。
曲落塵臉色難看,這一瞬間被氣的不輕,軟肋在別人手上,他能說什麼?
他覺得他罵江瑾年,還是罵的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