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再回想便罷了。
可是剛剛符滄那一席話……
謝嶠的面色越來越冷。
他閉上眼睛,將當時情景再次回想一遍。
原本藏在迷霧中的景象漸漸浮現,原本宋鋒的隻言片語也被漸漸串聯起來。
當時宋鋒拼死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自己則體力不支,癱倒在地。
他當時撐著最後一口氣,將掛在身上的玉佩交給自己。
最後斷斷續續的說道——
「謝大人,麻煩你……到崇州的春榴巷……找宋錦……帶她回京都,讓……娶她。」
謝嶠嘆了口氣涼氣。
當時宋鋒的口中不斷地湧出鮮血,他也身受重傷,耳朵並未似往日靈敏。
隻言片語中,他只聽到了「謝大人」「崇州春榴巷」「宋錦」「娶她」這幾個字眼。
自然而然的,他就以為宋鋒是讓自己娶宋錦。
可是現在想來,當時宋鋒已經知曉自己是何人,他知道兩家門第懸殊,若不是貪婪權勢,並不會讓他娶宋錦。
可是宋鋒知曉,他只要一死,宋錦便是孤女。
唯一對她好的,便是讓自己幫他帶宋錦回京,履行她原本的婚事。
所以……
真的是他……
是他頂替宋錦未婚夫的名頭,誤與宋錦成婚!
他當初一直難以接受的,一直頭疼的身份,竟然是頂替了別人才得來的!
錯了。
大錯特錯!
謝嶠的拳頭攥緊,他眉頭也緊蹙在一起。
他身為太傅,身為謝家家主,此生從無錯漏!
卻不想在姻緣大事上,他竟然錯的徹底!
可是……
他現在竟然有些卑鄙的想,若是這個錯誤一直這麼下去,那個未婚夫從來不曾出現,那宋錦便永遠是他謝嶠的妻。
不對。
謝嶠驀地睜眼,他原本清明的眼睛帶著些猩紅。
現在也是一樣。
即使是他頂替了宋錦未婚夫的位置,宋錦依然是他的妻。
在他們圓房的時候,他已經決定。
此生他與宋錦不死不休。
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身份。
永遠不能。
「符滄。」謝嶠冷冷開口。
「公子!」見著謝嶠終於開口,符滄也敢喘口氣,他剛剛真的要嚇死了。
謝嶠的眼神堅定,帶著不容置疑和絲絲急切:「隨我去崇州謝家,讓其準備婚禮。我要在崇州成婚,讓阿錦入族譜進宗祠。」
謝嶠起身,身上帶著凌厲。
他的身份是頂替來的又如何,反正阿錦喜歡的是他,只要他與宋錦成了婚,宋錦便是他的妻。
誰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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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春榴巷人並不多,如今還未到正月十五,街上的人陸陸續續已經復工。
宋錦收了攤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好看的眉頭簇起,指尖揪著衣角,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其實剛剛她跟王大哥說,她夫君叫做謝橋,只是同名而已是在騙人。
其實她也不知道夫君的名字到底是哪個字。
謝家。
家規。
這段時間往日的種種,都顯示著夫君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那夜夫君一身血衣而來,興許不是他所說的路遇劫匪,而是因為其他。
或許是因為仇家。
那她便不能暴露夫君的身份。
可是她又不傻,枕邊人的身份她就算不能確定,心中也有七八分猜測。
她慢慢地往家走,樹上的一朵雪花融化成水,滴在她的鼻尖。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不小心在繡翠樓里沾上暖情露,在和夫君圓房之前,她好像看著夫君在寫些什麼。
當時她有些著急,還埋怨過夫君怎麼不快點。
後來夫君終於放下筆與她圓房,那之後呢?
宋錦仔細回憶著。
當時她腦袋迷迷糊糊地,身上也累的連一隻手指頭都沒有力氣。
反倒是那個身體不好的夫君一臉精神。
他不僅把他們都清理乾淨,還將未寫完的東西寫完,最後在她的耳邊叨叨了些什麼。
隱約間,她好像聽見了。
是聘書?
那她之後怎麼再沒有見過?
宋錦想著,她走到門口,腳步略停。
她抬頭看著面前已經有些陳舊的門。
一門之隔,她知道夫君就在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