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方面宋文清是個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的成年人,電話現在始終可以打通,只是無人接聽,並且也沒有任何報案或者家屬收到敲詐勒索等相關信息,沒有證據能表明他遇到危險。
另一方面,宋文清回國後的行程也相當錯綜複雜,排查起來並不是容易的事。
此外,大概是宋文清的秘書和親屬那邊溝通時,無意透露了江崇的名字,時隔多年,宋家人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立刻認定自己的兒子肯定又是因為他才出意外,當天就聯繫了江崇的父親。
江崇前腳從警局出來,後腳就接到了江牧生的電話,讓他立刻滾回家要打斷他的腿。
江崇實在沒有心思也不知道怎麼去解釋目前的一團亂麻,方方面面的壓力幾乎要把他壓到爆炸了,他在電話里和江牧生大吵了一架,江牧生怒不可遏地在電話里怒罵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掛斷電話,江崇麻木地看著前面的虛空,想他爸其實罵得也沒錯,他現在確實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做好的廢物。
就在各方這麼焦頭爛額地想盡各種辦法聯繫和排查折騰了一個多星期後,江崇竟然意外地接到了宋文清的電話。
這次是一個座機打過來的,宋文清沒給他詢問的空間,壓著聲音語速很快地跟他說:「江崇,我現在人很安全,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只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暫時回不去,你把報警先撤了,就說找到人了,我以後再跟你解釋,你先把報案撤了,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別告訴其他人,這件事我自己來處理,可以嗎?」
不要報警,自己處理。
這熟悉的話術讓江崇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突然問:「是跟那天開車撞人的肇事者有關嗎?」
電話那頭滯一下,問他:「你查到了什麼?」
江崇說:「沒查到什麼,你費了那麼多力氣攔截封鎖他的消息,能查到多少你應該也清楚。」
宋文清嘆了一口氣:「江崇,等這件事結束,我會一起給你個說法,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我得掛電話了,你能幫我一次嗎?」
「可以」,江崇停頓了一下,接著道:「但是我也有一件事,需要立刻跟你說清楚。」
他看向遠方沉沉的天幕:「我知道不合時宜,但我不能繼續往下等了。」
「什麼事,你說。」
「宋文清,我們分手吧。」
電話兩端都安靜了一瞬,江崇等了一下,宋文清沒有說話,他便接著道:「等你處理完事情,我會再和你當面正式解釋,不管什麼條件我都接受,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宋文清沒有再追問,只是又輕嘆了一聲便快速道:「行,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處理好的。」
掛斷電話後,江崇緊繃的神經終於稍微放鬆了一點點,他給宋文清的秘書去了電話,掐頭去尾轉達了人很安全的消息,然後起身打算去一趟警局撤報案。
站起身時,大腦卻嗡地一聲,又響起了劇烈的耳鳴,江崇身體晃了晃,伸手扶住了面前的桌子。
過了幾分鐘,耳鳴和暈眩感漸漸散去,江崇緩了口氣,平復了一下錯亂的心跳,抓起鑰匙往外走。
晚上回去的路上,江崇去醫院重新開了點新的安神助眠藥。
江崇的睡眠從小就不太好,往日裡沈年還為此研究了一些小方法幫他調理,勉強也在可控範圍內,但近幾個月,他的睡眠質量每況愈下,尤其是跨年夜那天后,更是斷崖式下跌。
只要一閉眼,江崇就能看到沈年被淚水鋪滿的臉和灰敗的眼神,那天的每句話都像一把刀,密密麻麻地扎進去,日日夜夜凌遲他的心臟,成為他揮不散的夢魘。
元旦之後,他又去了好幾次沈年那裡,但沈年似乎都不在家,那個小房間的燈始終沒亮過。
如果不是在小號里看到沈年還發了一條動態,他幾乎都要以為沈年也失蹤了。
他中途還去了一次沈年的公司,前台說他是出差了,江崇再追問什麼時候回來,前台工作人員很警惕地沒有過多透露。
往日裡沈年不常出差,偶爾有工作去外地也沒有超過一周的,怎麼也該回來了。
江崇在紅燈前停下車,翻開車前鏡,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和頭髮,他的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但想來沈年應該也不會允許他上樓,樓下的燈光應該也看不清。
做完形象管理和心理建設,江崇在下一個路口轉入了左側道路,朝著他曾經無比熟悉方向駛去。
可房間依然黑著。
江崇在樓下等到十一點,房間始終黑著。
沒有人回來這裡。
就像跨年前那三天一樣。
生日那天,江崇從零點等到深夜,始終未等到一句來自沈年的「生日快樂」。
於是他忍不住去想去年的生日,想那個溫暖的小房子和給他唱生日歌做長壽麵的人,想著坐在他身上渾身通紅說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想沈年去給程溯過了生日,卻連一句生日快樂都吝嗇與他說。
這樣的落差在酒精的催化下,甚至於讓他忘記了沈年說不要再見,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回國外養傷還沒回來的宋文清。
他安頓不了失控的想念,於是在生日的最後兩個小時,開車衝到了沈年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