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懟得張遠洋啞口無言。
他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滿臉憤怒,「你以後要嫁人,你怕別人知道你墮過胎,所以你就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
「這樣的小診所,萬一出什麼問題怎麼辦?誰來負責?」
「反正不用你負責,做之前我會自己簽字,自己承擔後果,你放心,不會賴到你頭上,我只是需要你在這里付款而已。」
「你!」張遠洋氣得語塞。
他算是明白了,這輩子和薛子梅扯上關係,簡直是最遭罪的事情。
「行,這是你說的,你哪怕死……」一向說話毫無顧慮且毒舌的張遠洋終究停頓下來,將接下來不吉利的話憋回肚子裡。
「算了,隨你吧。」他認命似的陪著薛子梅走進小診所。
小診所生意挺好,排在薛子梅前面的還有兩號人,需要等一等。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兩人先做了登記,繳了費,坐在小診所簡陋的長椅上等候。
等待是最難熬的,像是被判刑的犯人,迎接自己的凌遲。
薛子梅靜靜坐在長椅上,原本該思緒萬千的她竟然湧上一陣睡意。
也不怪她,來診所的前一夜,她躺在床上一整晚沒闔眼。
這會兒得了空隙,睏倦襲人,眼皮架不住濃濃的睡意,慢慢合上。
簡單打個盹兒的工夫,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黑暗裡唯一一點光明透出一道奶聲奶氣的童音。
那道聲音緊緊追著她,很是悽苦地問:「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
一遍又一遍錐心的詢問在耳畔不停迴蕩。
薛子梅猛地睜開眼,耳邊的聲音驟然消失,周圍一切還是現實中的模樣,旁邊的張遠洋看她神情不對勁,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不打了。」薛子梅站起身,沉著臉,不發一言往外走。
張遠洋連忙起身跟過去,追在她身後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怎麼……」
話到一半,他陡然停住。
前方的薛子梅蹲在馬路邊,埋著腦袋毫無形象地掩面哭起來。
薛子梅覺得自己的人生完了。
她一路走來,不信邪地為自己拼命爭取,她以為她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其實周圍有無數道無形的圍牆,逼得她只能朝著一條道路前行,只能奔著一個結局走去。
兜兜轉轉,她還是沒能逃脫命運。
她曾經以為可以嫁給方天平,不料那方天平早就結了婚,她一開始就註定沒法實現夢想。
後來她以為可以嫁給江皓,誰知道江皓心裡住了一個人,哪怕她做得再好,也無法比得上江皓心裡的白月光。
更糟糕的是,她現在的工作和江家不無關係,以後和江皓掰了,她的工作也要葬送。
家裡人完全不知道她的情況,以為她美美的等著做新娘,實際上她的人生已經走入死胡同。
肚子裡這個小孩若是打掉,或許她還能繼續不服輸地為自己爭取。
可惜她又沒能狠下來真的打掉。
大概她是真的累了,免不得產生悲觀的想法。
打掉小孩之後,她能保證自己真的找得到更好的人嗎?
她現在已經二十八了,早就過了最好的年華,憑藉這張引以為傲的臉還能繼續走多久呢?
幾次三番遭受結婚前的挫折,薛子梅開始動搖內心的堅定,或許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吧,註定沒有好歸宿。
只是就這樣認命,前面那些年的掙扎顯得好似一個笑話。
薛子梅捂著臉,任由淚水從指縫中流淌。
時間無聲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一張手帕遞到她面前。
張遠洋在她身旁蹲下,脫下外套蓋住她腦袋,為她保留最後一點形象,淡淡開口:「要不,嫁給我吧。」
薛子梅淚眼婆娑地望他,「你不、不要……趁火打劫。」
張遠洋沉默地看著她沾滿鼻涕與淚水的毫無形象的臉,將帕子遞了遞,「先擦擦吧。」
薛子梅接過手帕,大咧咧在他面前揩眼淚,醒鼻涕。
擦乾臉上的淚水,她稍稍恢復理智,反問:「我為什麼要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