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煥聽了,反而淡笑出聲,滿是皺紋和枯寂的眼裡有了些神采,「這也是當年我對他師父的評價。」
雪霽,可以說是莊煥年輕時最恨之人。
不僅是因為雪霽殺了莊海年,更是因為雪霽讓莊煥意識到他自己的弱小無力。他是莊氏當之無愧的天才,在遇到雪霽之前,幾乎沒經歷過什麼挫折。直到海年血淋淋的頭顱滾進塵埃里,他意圖報仇卻被雪霽獰笑著一劍穿透了肩膀。
雪霽狂傲,一劍便覺得分出了勝負,再沒把莊煥放在眼裡。
他的大意給了莊煥機會。
最後應該是莊煥贏了的,如果他沒有失去他的女兒的話。
想到女兒,莊煥略渾濁的琥珀色眼珠忽地一轉,木然中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
「她……」長久的沉默,「長得是不是很像月明?」
莊月明進宮之時,莊環還沒出生,他只是知道掌門的兩個女兒姝色無雙,和掌門以及嫋娘子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可是莊環也沒見過掌門和嫋娘子年輕時的樣子。
於是莊環沉默一瞬,猶豫著道:「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莊煥身體忽地一震,接著是長久的僵硬。
「是嗎?」
這話對著莊環而說,可是語氣明顯是在自言自語。
莊環見掌門長久的不出聲,便恭敬地行禮退出。
待門扉關閉,他叫來寸心殿的守門人詢問:「近來除了我,可還有其他人來拜見掌門?」
「前兩天莊二公子和左堂主都來過。」
「哼,他們倒是殷勤。」莊環明顯不屑,「兩個旁支外戚,連選魁親的資格都沒有的混血種,野心倒是不小。」
守門人表情仍舊冷漠,恪守著中立的準則一樣,但隱隱也流露出幾分鄙視,「二公子是掌門親口承認的後起之秀,左堂主這些年也為藥谷做出不少貢獻,想來他們便覺得有繼任的機會吧。」
「他們兩個也不想想,」莊環諷笑,美艷的紅唇的勾起,淬了血似的,「就算他們有幸繼任掌門,也生不出來鳳血之女,難道要讓莊氏千年基業毀在他們手裡嗎?」
「掌門也是有此顧慮。」
「下次他們再來,你便差人來告訴我。」
「是。」
……
洛成玉和江蟬二人並肩跪在莊月瑩的墓前,恭敬地磕了頭。比起江蟬的沉默,洛成玉努力活躍著氣氛,她把自己親手做的糕點擺在墓碑前,勤快地拔去新長的幾根雜草,碎碎念道:「小姨,等我見了外祖父,拿了解藥,再帶著一個健康的江蟬來看您!」洛成玉拍了拍夯實的土堆,仿佛在和誰擊掌。
江蟬看著頗有幹勁的洛成玉,咽下心中的不安。
在決定出發去莊氏藥谷求藥之前,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洛成玉要成親了,可是他站在旁邊旁觀,看著她一步步和另一個人拜了天地,沒有朝他看一眼。
漫天的紅,讓江蟬分不清是紅紗還是鮮血,只覺得十分刺眼。
醒來,他默默走出屋子,來到洛成玉窗前。
視線望去,洛成玉睡得正香,枕邊還散落著幾張紙,上面寫著幾段反覆勾抹的話,是洛成玉在思考見到莊煥後的第一句該說些什麼。
是裝可憐還是態度強硬一點?是開門見山還是徐徐圖之?
洛成玉不斷推翻自己的想法,從雜亂的宣紙上也能看出她並沒有表現出來這麼樂觀自信。
一個執掌了幾十年莊氏藥谷的掌門,閱歷豐富到洛成玉難以想像,又是血緣至親的長輩,洛成玉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設想會遇到的困境。單單是她帶著雪霽的弟子重返莊氏藥谷這一點,就夠讓她心裡沒底了。
但是她不能讓本就不願前往藥谷的江蟬看出來,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在扮演信心十足的樣子。
可江蟬哪裡看不出來。
他指尖在略粗糙的宣紙上划過,毛躁的紙質暈染了濃郁的墨色,也摩擦著他的指腹。
慘白月光下,江蟬背光而立,神情都隱沒在一片陰影里。
他用目光細細描摹勾勒出洛成玉的五官,一遍又一遍不知厭倦。
看一眼少一眼。
江蟬心裡倍覺遺憾無奈。
時至今日,他才徹底被這毒折磨得快要發瘋。
小時候,他只是覺得毒發時身體痛苦,此外,他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心被牽扯著產生如此多的不甘情緒。直到洛成玉要為了他去往莊氏藥谷求藥,他才感覺徹骨的疼痛,難以忍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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