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毫不客氣道:「哼,你少在這裡裝好人!你想多活一會兒,卻不想若是耽誤了時辰,罪責豈不在公主身上?你倒是疼她的,你別讓她回去後挨罵受罰呀!」
慕容敬之氣得發顫,卻無法與李嬤嬤爭辯,低頭對冰兒道:「阿爺得走了。」
冰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說:「阿爺……你不……不能走的!他們……他們要害你的……不能走的……」
慕容敬之道:「冰兒乖,聽阿爺的話……」音未落,門外是牢頭不耐煩的聲音:「時辰真等不得了!這要是誤了,可是大過!」慕容敬之狠狠心,抽開自己的胳膊,見冰兒舞著雙手又要來抱自己,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卻不忍心用力,只把這雙小手輕輕蓋在自己的絡腮大鬍子上磨蹭了幾下,轉過去交到李嬤嬤手上,自己拖著殘疾的腿抽身離開。
冰兒被李嬤嬤牢牢地捏著手腕,拼命掙扎也難動分毫,手腕上已經紅紅的一片,聽見慕容業被戴上重枷鎖鏈,鋃鐺出門,心知這是此生最後一面,急痛攻心,胃裡一陣痙攣,想喊什麼還沒有喊出口,卻把早上吃的點心盡數嘔吐出來,弄得渾身狼籍,李嬤嬤身上也一片污穢。李嬤嬤要緊喊旁邊的嬤嬤和太監幫著清理,冰兒還掙扎著要去追慕容敬之,李嬤嬤罵道:「你還要追那個賊子!就不怕回去皇上罰你跪?弄得這個樣子,看你怎麼和皇上皇后交代!」見冰兒還不肯聽話,又嚇唬道:「前次皇上就說,要是老沒有規矩,就賜戒尺責打了!公主再這麼著,奴才也只好如實報知皇上,若公主挨了打,可不要怪奴才多嘴。」
其時,慕容敬之早已不見了蹤影,冰兒被李嬤嬤一罵,心裡只是怔忡著想:「阿爺怎麼樣了?阿爺真的再也見不到了麼?……」似乎倒安靜了些,李嬤嬤自己換了衣服,瞧其他嬤嬤也為冰兒換了一身衣裳,擦了臉,重梳了辮子,又變得潔淨起來,這才滿意地說:「這才是公主的樣子!乖,我們回去聽戲去,今兒個園子裡唱新曲兒呢。皇上一高興,不定又賞些新衣料給公主做衣裳,您出門甭提多光鮮呢!……」
出了門,冰兒突然回頭問道:「我阿爺去了哪裡?」
李嬤嬤沒好氣道:「不是和小主子說過了嗎?你養父今兒個受刑,去了陰曹地府,再回不來了。」
冰兒冷冰冰的眼神飄到李嬤嬤臉上:「我不信!」
「您信也好,不信也好,就這麼著了。」
冰兒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我在這裡等阿爺回來!」
「小祖宗!」李嬤嬤拿這主子沒辦法,「皇上知道了,可要責打呢!」
「隨便他打,我又不是沒有給人打過!」
李嬤嬤勸了半天,硬拉起來走不了三步,冰兒又抱著什麼賴著不肯走,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拖得急了,咳嗽著就要作嘔。李嬤嬤頓足道:「罷了罷了!公主非要見著他死了才肯死心麼?我們就去菜市口瞧瞧,您也好安心回去。……作孽!讓皇上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發怒呢!」
冰兒不再鬧了,乖乖地跟著李嬤嬤走,李嬤嬤是個直腸子,既然想了讓冰兒死心,真就吩咐車馬往菜市口去。到菜市口時已經過了午,鬧哄哄的人群都散了,冰兒要下車,李嬤嬤一把抱住,道:「不就在那裡,看看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