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悔意,翻天覆地的幾乎把她蓋住——那心心念念不忘的小包裹,包著義父留下的玉簫的小包裹還留在宣四娘的房裡。
此時下去再取,抑或放棄逃亡的計劃,只怕都不可能靜悄悄的了。可是放棄小包裹,似乎也心有不甘。冰兒騎在牆上愣了半晌,也沒拿出一個準主意來。
月亮終於沉到西邊底部去了,晚空中只有幾顆星子閃著寒冽的光,天空的深黑色逐漸轉亮,透出一點藍微微的光來。黎明前最暗的時候已經過去,雖然還只是四鼓的時候,離天亮還得有些時間,但,已經等不得了。冰兒終究舍不下自己的玉簫,身子朝里一偏,預備著下來,也想好了說辭,拼著挨一頓打罵。
突然,宣四娘的屋門「吱呀」一響,一條黑影閃了出來,冰兒心裡一慌,身子偏離了原本的方向,竟朝著牆外栽了下去……
一塊碎磚「波囉」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出來起夜的陳氏漢子本是迷迷糊糊的,倒給驚得清醒了。
「是誰!?」
他提著褲子左右看了一圈,天色尚暗,也看不特別清楚,奓著膽子又大喊了聲:「誰?有種出來!」
屋裡傳來宣四娘的怒罵:「睡得好好的,嚎你娘的喪!」漢子立刻軟了半截:「我聽得有聲響……」宣四娘道:「那看見了什麼沒?」
「沒。」
「不過就是夜貓子,值得費這麼大動靜麼?沒見過是怎麼的?」宣四娘聲氣不善,那漢子趕緊匆匆上了茅房,提溜著褲子,邊系褲帶邊奔回房裡。
冰兒手攀著牆頭吊在外面,支持著自己小小身體的重量,一會兒猶可,聽著裡頭的動靜一時平靜不下來,也不敢稍動,雙手又冷又麻,漸漸如螞蟻噬咬般酸痛上來,延伸到手臂、肩膀、脖子……兩隻腳似乎也沒了知覺,唯有熱熱的肚皮貼在冰冷的牆皮上,清晰地感覺到溫度相差之大,整個腔子裡都逐漸地冷上來、僵上來,倒是心跳聲,反而越發分明,且漸次轟然共鳴起來。
好容易裡面沒有聲響,冰兒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此時脖子僵硬,不知道離地面尚有多遠,也無法害怕,手指略微挪動了幾下,感覺酸脹得難受,就勢一松,人擦著牆掉落地面。足先著地,痛得周身一震,接著是臀部,然後人穩不住,從背到後腦勺依次接觸地面。陳家祠堂破舊,外頭地面沒有鋪青石,泥地還略有些泥濘,也不算太硬。冰兒覺得渾身疼了一會兒,咬牙翻身過來,四肢倒還都能動彈,一隻腳大約是扭傷了,也勉強能動,沒有傷了骨頭,掙挫幾步尚能走路。此時第一緊要的事情,便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起義父慕容敬之的玉簫,冰兒還是心中酸楚,回頭望了好幾眼,才不舍地離開。
踉踉蹌蹌不知走了多遠,腳底雖然一陣陣痛,但也顧不得,覺得天色漸漸明亮了許多,秋季夜長,太陽還沒有升起,晨鐘已經從遼遠處響起,傳來時已經嗡嗡的聽不清晰。冰兒只覺得又累又渴又餓,回頭看看並沒有一個人追來,實在跑不動了,倚在一戶門前喘氣。先一門心思地跑,無暇關注四周,此時定神四下一看,正身在一條巷子中,兩邊房檐黢黑,磚牆上塗著白灰,有幾扇木門打開,來往行走販賣蔬菜、粥飯的小販也挑著擔子走街串巷。餛飩、麵條、米粥、豆漿的陣陣香氣不時撲鼻而來。冰兒的眼神尾隨著一個個擔子老遠,不停地咽著唾沫,但沒有主婦出來購買,也就沒有小販肯停下來一歇。=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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