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想了想,道:「好。不過,她若是語出狡詐,朕是要傳散差(1)的。」皇后明白乾隆意思,冰兒若刁賴或倔強,就要挨打,心裡也氣她做事沒有輕重分寸,點點頭同意了。
「其他先不問你,你在盆里燒掉的是什麼?」乾隆出語,直指矛頭,冰兒一時也編不圓謊,只好老實道:「是一封信。」
「是誰要帶?帶給誰?」
問到關節處,冰兒氣息都緊了,想了一會兒決定混賴過去:「路上碰到的人,聽說我去京里,就叫我帶信。帶給誰,我也記不得名字,原想著到這裡慢慢再找就是了。」
乾隆見她說話時眼睛不敢直視,眼珠子瞥在地上亂轉,自然不會信她,冷笑道:「你這種鬼話也要打發朕麼?你若什麼都不知道,匆匆忙燒掉做什麼?」
「一時害怕,就燒了。」
乾隆冷笑道:「你是走江湖走老了,臉皮也老了。用這種話來搪塞朕,打量著朕沒本事處置你麼?」轉頭對外面:「傳敬事房!」
冰兒不知何意,抬頭看看。乾隆更火,等敬事房太監取了裝板子的黃布包來,「嘩啦」一聲散在地上,原就是要威脅,竟大大小小、粗粗細細帶了十來根板子。冰兒心裡一悸,抗聲道:「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乾隆怒極反笑:「這點子刑具,也算不上嚴刑,不用你畫供招認,只要你切切實實說句實話。欺君大罪,你以為這麼輕飄飄的板子就過得去麼?」指著中間一根尺半長、一指厚的金絲楠木板子,道:「先打三十,作為冥頑不靈的懲戒。要打出她的實話,不在這幾下。」眼角瞥見皇后嘴唇微微一動,要說什麼卻沒出聲,心裡明白,見太監拿了那根楠木的,便罵道:「蠢材!那個!」太監看看乾隆臉色,忙撿起另一根也是尺半長的毛竹板子來,再覷乾隆神色,見他微微頷首,拿起板子掂了掂,分量果然輕好多。
板子換了輕的,掌刑的下手卻是不輕,毛竹板子不傷人,打起來的痛卻是一點不減。冰兒先還咬著牙關不出聲,挨了十幾下就繃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看著皇后瞧自己的眼神有所不忍,便也哼哼唧唧地小聲哭起來,希冀著皇后再求個情,幫自己免了皮肉受苦。
皇后卻別轉頭不再瞧了,直到打完整整三十板,才又迴轉過來,仍是一聲不吭。乾隆問:「可知道這三十板為什麼打你?」
冰兒心裡不服氣想犟著,磨蹭了一會兒,見乾隆臉色難看,似乎就要開口叫再打,到底怕吃苦頭,只好道:「知道……錯了。皇阿瑪再問什麼……絕不敢欺誆了。」乾隆知道她心裡還不服氣,瞧著皇后的面子,也不計較她了,哼了一聲,又問:「還是剛才的問題:誰叫帶的?帶給誰的?」
冰兒疼得眼前金花直冒,好一陣還沒有緩過來,只覺得腦子裡迷迷瞪瞪的,回答道:「是我師父,叫我帶一封信在身邊。」第二個問題未答,心裡一個念頭閃過:若是「傅恆」二字答出來,只怕無論是師父還是自己,都是潑天大禍降臨。因而硬是收住了快要脫口而出的話,轉而說:「這信並不為了給誰。師父說,我一個女子行走江湖,怕是會有許多不便,萬一遇上了歹人,要麼用這信殺人,要麼用這信自裁,絕不能受辱——這信上熏制著劇毒,沾手就能斃命。」
「你覺得這話能自圓其說麼?」
「江湖上險惡,我一路上遇到各種人都有,總得有自保的主意。其實不光這封信,我身邊本來還有幾種迷藥,也有能致死的,路上還有使用了的。皇上不信,我說幾例,您可以派地方官去查,是不是中毒的疑案。只不過是現在其他的都收在瓶子裡,只有這個,沒有放好。出了事,怕皇上追究,就趕緊燒掉了。」
乾隆對這個解釋自然將信將疑,又問:「既然是防身用的,剛回到宮中時,你為何還不處置掉這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