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不覺內心抑鬱為之一散,笑道:「你倒是該好好孝順你額娘。生生叫她為你操了那許多心。」又道:「本來說要來瞧瞧你的,軍務上事情一多,也顧不得。今天瞧你精神氣色倒還好,我也就放心了。」
冰兒一直繃著的臉略微放鬆了些,雖然沒有笑,眼睛卻明亮了許多。乾隆瞧她神情明媚,便覺不像平日死著臉那般可惡神色,見她手中還握著玉簫,伸手道:「讓我瞧瞧。」
冰兒有些猶豫,握著玉簫不敢放開,乾隆又好氣又好笑:「朕要想扔掉了這杆簫,派兩個侍衛來就成,犯得著誆你麼?」冰兒這才把簫遞了過去。乾隆拿著那杆簫,果然玉質很好,細膩溫潤且綠得油亮,只是上面大大小小分散著一些紅色的瑕紋,「咦」了一聲道:「上次瞧,許是遠了些,好像沒看到有紅斑。」冰兒道:「這簫就有這點奇異,有時綠得一點疵點都不見,有時候又會有紅斑出現,以前有認識玉的人說,這叫『落英『,是玉紋的一種,只是我也沒鬧明白,什麼時候紅,什麼時候綠。」
「落英。」乾隆嚼著這個名字,覺得江湖粗人,有時還挺有詩意,順手把簫還給冰兒,「你叫內造辦處的人看一下,他們見多識廣,沒準兒有認識的。你吹簫也是跟慕容敬之學的?」
冰兒卻不肯輕易喚義父的名字,說:「沒有和義父學,義父交給我這杆簫,就死了,這是我自己琢磨的。」乾隆略有不快,不過此時也不願意苛責,點點頭問:「宮裡過得還慣嗎?」
未曾等到回答,皇后宮裡總管太監氣喘吁吁跑了來。乾隆色變,起身對馬國用道:「去問問,怎麼了?」
馬國用回來時,幾乎是一路小跑,臉色也已經變了:「皇上,長春宮的小阿哥……」就有點說不下去了。乾隆震怒道:「吞吞吐吐做什麼!說!」馬國用道:「小阿哥這會子發起了高燒,水米不進,宣太醫去看了,說只怕是……怕是見喜了(2)。」
乾隆如雷轟頂一般呆了許久,隨後二話不說,拔腳便往長春宮而去。冰兒忙跟在後面,回到長春宮,裡面人來人往,氣氛卻十分凝重。乾隆一進去,顧不得叫那些跪下請安的宮女太監起身,只一疊連聲說:「叫太醫出來回話。」裡間太醫聞聲出來,未及下跪請安,乾隆道:「先不忙著行禮,到底是不是見喜?確診了沒有?」太醫忙得一頭豆大的汗水,脫了外面棉褂,只著花衣,也顧不上失儀,回奏道:「回稟皇上,七阿哥前幾日受了些風寒,今兒上午奶母發現阿哥不吃奶,也不進老米粥,巳正的時候嘔吐發燒,脈息浮滑數而細,恐是陰氣不足,不能外透。現在已經發現胸前有細疹子,但血毒發得不透。剛才已經開了方子讓阿哥服用,只是怕要請阿哥遷宮了。」
這時,皇后從裡間出來,滿面愁色,見了乾隆,忍不住淚水已經滑了下來。乾隆要緊安慰道:「太醫都在這裡,你不用擔心。這會子要給七哥兒移宮,以防痘疹蔓延。」皇后只是點頭飲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后年已三十有六,生育阿哥公主雖多,倒有一半未保,尤其乾隆三年,已經九歲、被乾隆密立為太子的皇二子永璉一病早殤,皇后心痛難言,病倒不起,之後多年未能生育,直到七年後才再度得遇夢熊之喜,懷了七阿哥永琮。生下來之後萬千嬌寵雖不形於色,大家都知道這是皇后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的愛子,只怕也是皇帝第二次秘密立儲的不二人選。
如今,小皇子得了如此兇險的病症,危在旦夕,皇后心痛得幾乎虛脫,強自站立,乾隆伸手一扶,就似乎要昏厥般靠在乾隆身上,口中喃喃道:「都是我大意了!都是我大意了!」乾隆強忍著內心的痛楚,擠出點笑容安慰道:「見喜的孩子成千上萬,好好過來的多得是。咱們的琮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皇后流著淚仰頭請求:「讓我再見琮兒一面可好?雖然幫不上太醫什麼忙,我心裡能放得下些。」乾隆又何嘗不想再瞧瞧愛子,但知道痘疹易傳染,是極兇險的病症,只能相勸:「這會子往天涼了過,不能讓病再在宮裡蔓延開了。等琮兒好了——也不過十數天的事——再讓他從兆祥所回來就是。」皇后素來識大體,知道自己的請求屬於過分,沒有再堅持,含淚點頭答應了,對乾隆道:「皇上軍國大事繁冗,別熬壞了自己個兒身子。這裡我瞧著他們給琮兒遷宮,一應服侍的人也有我在這兒調劑,皇上放心回去休息吧。」=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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