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養心殿那邊說,皇上這次南巡,要帶咱們公主?」蓉格兒算是消息靈通的,這話說出來,已是有八成把握。葦兒因而也喜形於色:「怪道現在,連延禧宮幾個小丫頭見了我也比以往客氣了。果然咱們公主越發得皇上寵愛。只不知公主跟著南下,咱們倒是有沒有機會也出去見見世面?」
蓉格兒笑著說:「我也想。只是哪敢指望!主子剛剛被馬總管叫去見皇上,回來自然有信兒。」
過年時,冰兒隨著回到紫禁城,繁冗的節儀把她煩得幾乎要告病,直到過了正月,已經開春,還是蔫蔫的樣子。這次面聖回來模樣卻大不相同,兩隻眼睛亮汪汪的,幾乎光彩要流溢出來一般,進門未待幾個宮女嬤嬤招呼,一把抱住蓉格兒,大笑道:「皇上要帶我去江南!」
說還不算,扯著蓉格兒連轉兩個圈,蓉格兒給她拉得幾乎站不住腳,告饒說:「我的好主子!您慢些!奴才腿腳老了,可禁不住您搓揉!」
冰兒正在興頭上,甩開蓉格兒又去抓葦兒,葦兒含笑避開身子,道:「罷了罷了。我也禁不起主子你。」冰兒性子豪爽,不以為忤,笑眯眯道:「你們就是弱不禁風的。要把你們丟到江南哪條不認識的街上,只有哭鼻子的份兒。」
蓉格兒便來了勁:「怎麼?我們也有機會去?」
冰兒想了想說:「這倒不知道。不過皇上說,這次南巡駐蹕杭州,不準備帶很多人,不給百姓添麻煩。」葦兒和蓉格兒不由有些失望,直催著冰兒道:「那皇上是怎麼跟你說的?」
乾隆說了不少,有些是冰兒半懂不懂的。
進了養心殿,只有她一個人覲見,地上還鋪著軍機大臣「叫起」用的跪墊。冰兒很少進西暖閣這個機密機要的重地,進門覺得手腳都沒處擺放。乾隆卻是很放鬆的樣子,淡淡笑道:「你不必多禮了,就坐跪墊上吧。」
冰兒也不知道這「坐」不過是席地而坐——亦即跪坐——的意思,便老實不客氣一屁股箕坐在墊子上,見乾隆皺了皺眉,又改成盤腿趺坐,乾隆無奈笑笑道:「罷了,夏蟲不可語冰。你老實坐著別動。朕說什麼時不許插嘴。不然,朕就叫人把你叉出去。」見冰兒眨巴著圓溜溜而明亮的眼睛,乖巧地點頭,又喜歡起她這一派爛漫的稚子神情,說:「朕昨兒個晚上剛收到的六百里加急,好消息。舒赫德和兆惠帶的健銳營雲梯精兵,協助你舅舅已經攻克了數十座碉樓,勢如破竹,莎羅奔那裡已經派人來談和議,傅恆加急摺子來請示朕。」說到這裡,他也不繼續講細節,不過眉眼舒展,是很久都沒見過的愉悅神色。
冰兒也不由高興起來,乾隆又道:「這裡也有你的功勞。這次朕下江南,準備帶你一塊兒去。」
這才是意外之喜。冰兒幾乎蹦起來:「真的!?」
乾隆鼻子裡輕輕發出鼻音,冰兒連忙重新坐下去,屁股安分了,心卻不能安分,激動得「怦怦」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君無戲言。」乾隆又說,「江南是大省,蘇州、鳳陽你都是去過的。感覺吏治如何?」
「什麼叫吏治?」
「就是當官的為人怎麼樣?對百姓好不好?」
冰兒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回答說:「蘇州府台很可怕,我不喜歡。定遠縣太爺……凶也凶,也幫我過,好不好說不上來。」乾隆覺得白問了,正想叫冰兒告退,冰兒又道:「不過,我聽人說,當官的為了謀自己的升遷,往往不會特別顧百姓,當著上司是一套,當著百姓又是一套。」
「這話你又是聽誰說的?」
「我師父以前常這麼說,所以他最恨當官的人,我們去賣藥時,離得老遠見到當官的儀仗,都要狠狠吐口口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