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不由回頭望去,鄰桌隔了一扇透雕的烏木屏風,坐著幾個年輕男子,桌上已是杯盤狼藉,乾隆笑道:「誹謗不敢,不過語涉不恭,確實有罪過了。隔壁的仁兄,何妨露面一見?」
那廂傳來幾聲笑,其中最爽朗嘹亮的聲音發自一個黑胖子,從屏風的鏤空中可以看到他對著乾隆這桌拱了拱手:「我們這裡有人黃湯噇得過了,失禮了,失禮了!」一會兒,親自捧了一盞酒來賠罪。
乾隆見狀,也起身致意,冰兒趕緊從溫酒的爨筒里把酒釃到他的酒盅里,溫熱的酒水香氣四溢,乾隆見那黑胖子眉棱一挑,朗聲道:「店家欺我,還說沒有好紹酒了,不想專供了你這裡。看來是瞧我們窮酸,怕腌臢了酒水。」
乾隆因也哂道:「我們人少也不熱鬧,何不拼了一桌,好好飲個痛快?」
黑胖子喜上眉梢:「那倒是我們叨擾了!」落落大方做了一揖,自我介紹道:「在下紀昀,賤字曉嵐,河間獻縣人氏。」乾隆道:「既是河間人,怎麼也騎鶴下揚州不成?」
紀昀笑道:「可不是羨慕此間風流,又饞酒得厲害,趁著秋闈未開,來找朋友打秋風來了。」
乾隆越過屏風望向那桌,恰好那邊也在顧盼這裡,便笑著邀請:「何不同來一坐?」
那邊幾個人也似是豪爽的,過來拱手為禮,又叫小二把椅子搬了過來,紀昀指著其中一個清瘠雅致的青年男子微笑道:「這就是東道主了。」那青年男子笑道:「曉嵐肚子裡酒蟲又在叫了,得了好酒,臉面也顧不上了。在下也不是揚州人,敝處是嘉定,只隔一江,離得也算很近了,這幾年不過是就近在鹽運使幕府里寫寫文書而已,也算得半個揚州人。敝姓錢,錢大昕。」
紀昀笑謂:「皇上南巡,萬世未有的盛世呵,只可惜我們來得晚了,未曾見御舟過境的盛舉,真是一樁憾事。那幾日曉征——就是東道主的台甫——恰恰被巡撫衙門借去寫奉和的詩賦了,倒是面聖了,還蒙賜了一個舉人。真真是羨煞我等!」乾隆目光不覺一跳,仔細打量了錢大昕一眼,似覺眼熟,到底南巡之間看的人太多,並沒有太深的印象,好在燭火搖曳,眾人也未曾發覺他的異樣。
錢大昕看似文靜,其實也是會說的,淡淡笑道:「你又取笑我來!憑我的詩賦也不過中平,入不了上頭的法眼,秀才舉人們面聖,隔著這麼遠,又是低頭跪伏的,我算是有幸占了前列的,也只遠遠瞧見團龍朝褂的影子罷!倒是你,今年秋闈再拔個頭籌,明年春闈點到狀元,這連中三元的大名,不怕當今不多瞧你幾眼。」
紀昀也不謙虛幾句,只是指著錢大昕呵呵地笑,乾隆不由看向這個貌不驚人的黑胖子,果然眼睛亮如晨星,襯著疏闊的眉宇,細看下確實有幾分靈慧之氣,乾隆因自我介紹道:「在下長春,表字永君。年歲痴長,還是一介白身,見笑了。」
紀昀笑道:「『三山雖好在,惜取自由身』,我們才是俗人!永君兄氣度非凡,白身也好,公侯也好,如今不妨放浪形骸,只飲此一杯酒,同銷萬古愁罷了。來來來,我借花獻佛,借永君兄的好酒,疏狂一把,干!」(3)
乾隆含笑見紀昀一口豪飲,四兩一碗的紹酒,一干為敬,臉上也不見醺色,只是不停口地贊:「果然是好酒,香氣濃郁,還略帶花果味,臻品!」乾隆道:「只要店家有,你只管放開量喝,今兒酒我請!『酒邊多見自由身』,我雖不走宦途,不過亦難得你們這番自由。」說罷,只是小口慢品,果然如紀昀所說,酒中猶帶花果香味,乾隆不大好酒,先也沒有品出來,此時方覺得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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