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妃倒是個不怕麻煩的,說自己自冊封以來,也有了好幾個年頭,然而一直沒有懷娠,想養育冰兒,不定能沾沾福氣。」乾隆漫不經心說道。
皇后差點脫口而出:「福氣?晦氣罷了!」話到嘴邊拐了彎咽了下去,只是笑著說:「冰兒自有可愛之處,不過性子別樣,令妃怕是弄不住她呢。」
乾隆道:「朕也弄不住她呢!何況令妃能比冰兒大上幾歲?不過冰兒是講江湖義氣的人,誰對她好,她肯兩肋插刀的。」皇后聽著這些話,連起來一琢磨就覺出不是味兒來了,勉強笑了笑道:「臣妾也是想著嚴是愛,松是害。」
乾隆不咸不淡道:「你想得對的。」「呵呵」兩聲乾笑,弄得皇后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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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中秋,京里淅淅瀝瀝下起陰冷小雨來。晚上,乾隆還在養心殿暖閣里挑燈批閱奏摺,里外服侍的宮女太監都拿捏著步子,生怕吵到他。
窗外傳來了「邦邦邦——托」的更聲,枯燥單調的木器敲擊聲震得人心淒淒。乾隆擱下硃筆,用手指捏捏鼻樑兩側的睛明穴,疲勞在鬆弛下來之後潮水般湧來,他長長地吁了口氣,瞟了瞟牆角的大自鳴鐘,都是亥正時分了。屋裡明亮,所以外面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清,玻璃窗上是雨水打濕的條路,近處的芭蕉竹子模模糊糊搖曳著,偶爾一兩點燈影在樹影間恍惚閃爍。遠處是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雨聲,還有間或傳來的秋蟲的鳴叫,更顯得宮苑岑寂寧靜。
乾隆回到案前,細細地看完最後一本摺子,走筆寫了硃批,又皺起眉頭看看,突然眉頭一松,擲筆放鬆地伸展了一下身子,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大聲到:「來人!」
小太監如意哈腰疾步走進來聽候,乾隆道:「到承乾宮把五格格叫來。」
「這會兒?」如意看看乾隆。
乾隆有些不樂地橫了他一眼:「這會兒怎麼了?不能叫了?你管得倒寬!還不快去!」
如意雖是個機靈的,到御前時候還不長,自知失言,再也不敢多說,忙下去了。只一盞茶工夫,冰兒穿戴整齊來到殿裡,睡眼尚未全睜開,但神色安詳平靜,並不見不快之色。乾隆滿意地打量了一下冰兒,和聲道:「不要行禮了,找地方自己坐吧。」
冰兒「哦」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一邊的紫檀木椅子上,打個呵欠道:「這麼晚了,皇阿瑪還沒忙完?」
「知道為君之難了吧!你以為當皇上就像戲裡唱的:『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退朝』?」乾隆調侃一句,臉上帶了笑。冰兒也就勢笑道:「我以前聽別人說皇帝,才叫有趣呢!」她清清嗓子,拿捏著腔調老聲老氣道:「當皇帝呀,那叫享福!天天都有白米飯吃,三五天就能吃頓肉,沒事做了就騎頭披紅掛彩的毛驢出去兜風,驢屁股後面的口袋裡裝的全是白面饅頭,還有肉包子呢!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拿出來吃。……」
乾隆被逗得笑了:「呵呵,真是好享福!有白米飯、肉包子吃倒還罷了,難得的是居然有可以騎驢出去兜風的痛快!朕也真想啊!」冰兒笑道:「那皇阿瑪再去哪裡巡幸好不好?」
乾隆道:「是你又想出去玩了吧?你以為朕出巡就是出去散心去的?」他突然臉色凝重了一些:「大晚上叫你來,因為突然想起海蘭察過兩天就要赴陝西上任了。朕突然又有些放心不下。」
冰兒道:「他聰明的,又那麼耐煩與人搭夥計,我瞧著也出不了大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