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太后面前永遠是報喜不報憂,乾隆保持著剛才的喜笑:「不談這!有皇后和太醫在,太后放一百個心就是!對了,今兒早上,尹繼善巴巴兒的從江蘇運了兩尾冰鎮的鮮鰣魚到了,是難得的江鮮,兒子已經叫御膳房整治了,與皇額娘一起嘗嘗!」說罷,便叫傳膳。
不一會兒,滿滿兩大桌御膳已然擺好,擺設在兩張大長方桌上的菜餚有五六十樣,食具是一式朱紅字細瓷的加蓋海碗,或者直徑近尺的大盤。盤碗中都有一塊為了防毒而設銀牌;除此以外,還有四張小膳桌,分別置放點心、小菜、火鍋與粥膳。首領太監恭恭敬敬道:「恭請皇太后、皇上進膳!」見太后點頭,接著高聲道:「打碗蓋!」便有四五名太監很快將碗蓋拿走,太后一看,面前的大盤裡,正盛著一尾鮮嫩的清蒸鰣魚,不由胃口大開,拿起烏木鑲銀的筷子嘗了一口,連聲贊好。乾隆笑道:「皇額娘說一聲好,就是兒子的虔心到了!這鰣魚原本是出水就活不了的,長江邊上的漁家都是拿著行灶打漁,打到鰣魚就地烹煮才夠鮮美。難得有出水不死的,尹繼善叫人用冰鎮了,加急地送到京師,才幾天時間,還新鮮得很。皇額娘多進些!」太后吃了幾筷子,又看著乾隆吃了幾筷子他面前的那盤鰣魚,笑道:「再好的東西,我也就這食量。撤下去,讓皇后和嬪妃們也嘗嘗!」
此時,皇后和嬪妃們正執巾櫛在一旁伺候,忙屈膝謝了恩。乾隆道:「還有貢來的醃鰣魚,味兒雖比不上新鮮的,也很不賴。朕這就叫下面依例規分賞給諸嬪妃、阿哥、格格、王貝勒和大臣。」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令妃知道冰兒此番事情,一直惴惴,原希望太后能出面保出冰兒,然而乾隆不讓人與太后說,她自然不敢犯戒。如今的情勢她雖不甚了了,但也知冰兒必有大難,總想找個機會不露聲色提示太后一下,好讓她出面相救。此時,令妃佯作無意,笑道:「臣妾謝謝皇上的恩典!這下子,咱們也能嘗嘗新鮮了!上次我還聽五格格說懷念江南的鮮魚,這可如了她的願了!」
乾隆不由色變,目光斜睨了令妃一下,皇后也有數,嘴上也不好說什麼,太后道:「這丫頭去和海蘭察去陝西剿匪了,這早晚回來了沒?回來了叫她來我這兒,上回弘晝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些西洋的寶石戒指,雖說不很值錢,但做得甚是精緻。皇后和嬪妃,還有三格兒四格兒我都賞了,就差她一份兒我還留著,叫她回來了上我這兒取,她的手指像她額娘,又白又細又長,戴紅的綠的好看,粉的紫的也不賴,恨不得一色給她留一個,只恐她兩隻手都帶滿了,豈不成了個『小妖精』!……」她說著開心,然而目光接觸到眾人均是神色慌亂,不由大為起疑,頓了頓問道:「皇帝,五格兒回來了麼?」
「嗯……」乾隆猶豫不語。太后又把目光轉向令妃:「令妃,你是知道的囉!?」
令妃看看乾隆的神色,有些懊悔自己失言,吞吞吐吐道:「臣妾……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賞不賞五格格醃鰣魚。」
「五格兒也是公主,為什麼不賞?」太后不由有些怒了,把手中的筷子用力一撂,「你們在瞞我什麼?!」
乾隆見瞞不過,只好強笑道:「不是要瞞皇額娘什麼,兒子沒來得及和你說,也是怕你老人家急。冰兒這次犯了大錯,兒子把她關起來了。」
太后道:「若只是關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為什麼不叫我知道?我雖老,還不糊塗,皇帝,你告訴我!」
乾隆只得把事情一五一十和太后說了,太后雖不管朝廷之事,但輕重總是知道的,也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那你準備怎麼處置她?」
這是大關節,皇后和令妃等都把耳朵高高地豎了起來,乾隆卻也不願多生枝節,說道:「那是由三法司和宗人府定讞,朕亦不宜多插手。」他見太后面有憂色,又道,「皇額娘放心,事情雖大,冰兒也有可恕之由,朕叫弘晝去辦,他是極妥當的!」
「怎麼,五叔也參與了辦案?」皇后不由插口。
乾隆看了她一眼,微哂道:「他既是宗人府總管,自然可以參與辦本案。你希望怎樣?」
皇后自知失口,忙笑道:「這臣妾還放心些,五叔自然是最妥當的人,太后,你的心啊,可以放一放了!」她見乾隆和太后神色漸定,又探試地問道,「可憐五格格這番又要受罰了!皇上,你要打她,這次下手可輕些,以戒下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