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抬頭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轉臉對乾隆冷笑道:「皇上彆氣多了!我橫豎是該死的人,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罷了。您還不就是一句話!殺的剮的都是隨意!……反正,反正我也早就活夠了!活夠了!」
「冰兒!你在胡謅個什麼?!」令妃急得眼裡都冒出淚花來,剛想回身勸乾隆,卻見乾隆的臉色已是鐵般的暗青,瞳人里似能噴出火來:「好!孽障!朕成全你!再不要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玷了祖宗的名聲!」音未罷,人已向後從壁上摘下一把鋒利的劍,「刷」地拔出寒光閃閃的青鋒,冰兒不躲不讓,眼一閉頭一昂等著受劍。
「皇上!」令妃不顧一切撲過去攔,抱住乾隆的胳膊,說話間已是聲淚俱下,「主子爺,您冷靜!……冰兒有罪,該好好懲罰!可您……您……皇上,冰兒是您的親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您就下得了這個狠手,非要致女兒於死地?!」純貴妃也帶著哭腔求情:「皇上息怒,這刀劍無眼,真傷著五格格,又有後悔藥吃麼?」回頭對冰兒道:「大走小受!你還愣著做什麼?」
旁邊人反應過來,推著冰兒的胳膊把她往外送,和敬公主見她還倔強著不肯動彈,在她耳邊說:「別犯傻了!等皇阿瑪怒氣過了,再來謝罪!」冰兒一甩胳膊推開和敬公主:「走什麼!我今兒就不是想活著出去!皇阿瑪要殺,也是正好,算我把精血還了父母,魂靈歸去,也自是清清白白的……」
乾隆「咣」地把劍砸到地上,怒聲如熔岩終於爆發了一般:「不准攔!!給她黃綾!給她鴆酒!朕不要這個孽障!——你自己去死!別污朕的劍!朕的地方!」冰兒何等性烈之人,咬了牙就要去拾劍,早被幾個有頭臉的嬤嬤、宮女死死抱住,幾個妃嬪也上前攔阻。
和敬公主不顧一切跪擋在冰兒前面,大哭道:「阿瑪阿瑪!五妹今兒縱然有一千個該殺的道理,您也看在先頭皇妣的份兒上……皇阿瑪,您就忘了我額娘臨終前的話?額娘要您好好照顧妹子!額娘臨終,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也就是太后、皇上和子女們……阿瑪!……」已然泣不成聲。
乾隆一想到孝賢皇后,突然回到了三年前的德州水次:孝賢皇后面如白紙地躺在船艙里,卻依然平靜高貴如往常一樣,她靜靜地握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已那麼冰冷——她就這樣用最後的餘力,把兩個女兒託付給了自己……這個桀驁不馴的女兒,可她畢竟還是孝賢皇后的女兒!乾隆的暴怒化開了、揉碎了,前所未有的失落與痛心湧上心頭。他瞟一瞟冰兒,剛才還硬撐著傲慢的她此時也已淚流滿面,痛不欲生的神情讓人不由不生憐惜。
皇后那拉氏冷眼瞧著這一切,此時覺得是該自己說句話的時候了,便顰了眉頭到乾隆身邊,掏出黃絹帕子拭著乾隆的額頭,款款道:「皇上,算了吧!好歹還是個公主。五格格也到了摽梅的年紀,兒女心事哪由爺娘?反正慕容業也死掉了,料想也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您就寬貸了她吧,大家都得夸您仁慈呢!」冰兒被這似溫實燙的話激得一頭火,噙著淚罵道:「你少放屁!我今天死我自己的,不要誰來假惺惺!」
皇后的面子也掛不住了,變了臉道:「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自己有多少風言風語要別人替你瞞著?你不要臉面,皇家還要呢!祖宗還要呢!」乾隆氣得渾身亂顫,說不出話來。純妃冷笑著頂回去:「皇后娘娘這話怕是有點沒影兒呢!冰兒的心事,臣妾敢說沒這種想頭的!冰兒一個姑娘家,這些沒根沒譜的話傳出去,叫人費猜疑,才真叫丟了皇家的臉面呢!」純妃平日絕少有機會反擊皇后,這番話說得自是狠絕。「是你不知道……」皇后怕被誤解,還想再說,乾隆陰沉的目光電一般瞥向她,她心裡一顫,張了張口沒發出聲,自知今日說錯了話,中了純貴妃的套子,一別臉沉默了。
乾隆想著自己的耳報神報來的冰兒和慕容業之間的纏綿悱惻,心裡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卻要保著冰兒的名聲,不好就這條再鬧下去,心一橫道:「今天是你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