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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冰兒也告了安置,退出了九州清晏,到了外面,卻又想起了什麼,伸著頭朝門口一望:沒下鑰的時候,侍衛們還守在門口,個個筆直地矗著,自己的丈夫英祥因為是侍衛班領,稍稍自由些,此時一身明黃的侍衛褂子,呆呆地似乎在出神。
冰兒見他辛苦,咬咬嘴唇,喚過身邊一個小太監:「去,把固倫額駙叫來。」
冰兒在門裡面,叫個男人進來不太合規矩,不過小太監知道這位公主素來不講究規矩,且乾隆一直容讓著,便笑著打個千兒,叫聲「嗻」,一溜煙兒地去叫人去了。
冰兒一側肩膀倚著牆柱等著,冷不防有人輕輕拍了下肩,回頭看果然是丈夫,輕聲笑道:「累不累?」
英祥笑著說:「還好。」左右四顧輕聲道:「怎麼在這裡說話,太壞規矩了。」
冰兒滿不在乎說:「這有什麼!橫豎皇上和娘娘們現在又不在。」
「果然是仗著寵愛無法無天的主兒。」英祥笑道,又湊近說,「昨晚上沒見,想我沒?」
「沒有。」
「我才不信。」
冰兒低了頭一笑,推了英祥一把:「愛信不信!狠心鬼,昨晚上忙什麼?都不來陪我!」
英祥苦笑道:「我昨晚閒得很,在書房看書寫字,無聊極了。倒是想來陪你,你不是不方便麼?」
「那不過礙著……又不礙著你過來陪我。難不成,你就只顧著……」
雖是欲言又止的,裡頭嗔怪的意思英祥還是聽得明白,想起昨兒母親的話,英祥特意地沒有多言,只是笑笑道:「你誤會我了。我在你面前,只算是臣子,禮制才是逾越不過的,是不?」
冰兒覺得這話說得奇怪,仔細想了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禮制逾越不過?我那裡有誰給你使了絆子不成?」
英祥心道,這丫頭看似粗疏,其實腦子還是靈光的,既然點通了,自己也不必多說,不過笑笑而已。冰兒留了心,恨恨罵道:「我知道必是那幾個!釀得膽子越發大了!回去我就收拾她們!」
英祥道:「罷了吧。你就是這爆脾氣改不掉,要收拾,急在一時麼?」見左右無人,偷偷在她頰上一啄,美美地偷了個香,方始笑道:「今兒不輪到我值宿,你略等一等,過了頭更,咱們一塊兒回去?」那邊軟膩膩「嗯」了一聲,手輕輕在英祥的衣服上劃拉,英祥心中暖融融甜絲絲的,忍不住摟著又親了一口,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頰。
晚上回到自己的園子裡,四處都點著亮晃晃的燈燭,穿過儀門方下了車轎。公主府里的人迎候在外頭,冰兒眼睛一一瞟過去,冷笑一聲進了自己正房的大門。
今兒葦兒值侍,見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對,低眉順眼地過去,先為冰兒解了外頭一裹圓兒的斗篷,接著小心問道:「主子,時候不早了,安置麼?」
「不忙。」冰兒坐在正中的座兒上,對英祥道,「你也坐。」下巴指了指一旁的位置。以前沒有刻意提點過各個禮數,但英祥還是頗為小心地把持自己不冒犯規矩,今日並肩共坐,其實也不是沒有過,但是還有些不大習慣。
「坐呀。」冰兒又是一聲。
英祥見她端著架勢,知道今兒要鬧騰一場,既然要鬧騰,自己也是主子,何必怯了場、小了身份,於是撩起袍子襟擺,大大方方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