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十分機靈,笑道:「廚下原還有不少呢。公主要不嫌棄,我叫他們做些給您和額駙宵夜。」冰兒點點頭,說:「好的,做好了就送我們帳里。王爺福晉都睡下了?」
「睡下了。」
這下更放心了。冰兒點點頭說:「我去拿樣東西就回來。」轉身去了馬廄,取了斗篷來,見穿過這片宿營地的小溪周圍還有些下人在盥洗東西,怕被瞧見不便,所以順著溪水朝上游去,終於找到個僻靜的所在,馬馬虎虎把斗篷上的痕跡弄乾淨了。回頭正準備走,旁邊一垛乾草堆里傳來人聲,說話有些快得不清楚,漢文也不熟練:「……王爺,我們汗王心裡的委屈又有誰知道!現如今西頭形勢緊要,我們蒙古若不合縱,將來就是骨頭被啃乾淨了也得不到人家的同情!」
而後是薩楚日勒的聲音:「這事情得容我好好想想。你們汗王,又為什麼不明著上書,非要和博格達汗對抗呢?如今孤身逃脫在外,我這裡縱是幫忙也有限得很!」
「是。我們再商議!」
旁邊又有第三人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們青滾札布台吉的意思,額琳沁親王是我們台吉的親哥哥,可是受了朝廷的封爵,他又是做事不開竅的人,我們台吉也不好多言。其實若是科爾沁這裡薩郡王能獨當一面,喀爾喀那裡我們台吉手上也不是沒有信得過的人,加上阿汗王,還怕成不了大事?與其稱臣納貢,不如求個平等,彼此貿易往來豈不更好?」
冰兒頭裡「嗡」的一響,前面的話她還在琢磨,這裡的意思卻一下子聽懂了,拉攏科爾沁、喀爾喀,再助阿睦爾撒納奪取厄魯特,蒙古天下三分沃土,就盡在他們三人的掌控中!想著,呼吸都不由重了。蒙古三部地形交錯、形勢複雜,有時候聽乾隆講,也不是特別明白,但是可以弄明白的是,喀爾喀的首腦額琳沁親王的親弟弟有謀叛之心,阿睦爾撒納正在派人四處遊說,而自己的公公薩楚日勒則在模稜之間徘徊!
怔怔地想他們的話還在發呆,談完話從草垛後轉出的三個人正好和她面對面碰個正著。冰兒一眼認出,說話語氣快速、四聲有些不諧的那個,正是阿睦爾撒納的親衛楚庫爾。八隻眼睛彼此瞪圓了,張口結舌。冰兒見楚庫爾和旁邊一人眼睛裡銳利的殺氣一閃而逝,定了定心神冷冷道:「阿瑪,英祥知道我到這裡來。」
薩楚日勒聲音有些打結似的,含混了幾個詞語後冰兒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公主怎麼不早點休息?」
冰兒強笑道:「月光好,剛轉到這裡,就看見阿瑪出來。」她用斗篷掩著身體前側,一手暗暗摸摸腰間——還有一把一尺長的解手刀,若是拼一拼也許還不至於全無勝算。
薩楚日勒卻是識得輕重的,給了兩邊兩人一個眼色,踏上一步笑道:「此地似有天籟之音相聞,不過裡頭相可與否,還得多思忖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遇內鬼暗遭毒計
這晚失眠的不止冰兒一個,薩楚日勒的一顆心「怦怦」一直撞擊胸膛沒有停息的意思,腦子裡紛亂,一直在思考:按說撞破機密,只有滅口一條路,否則就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了。但是這個媳婦是兒子的至寶,又是自己手中的一顆質子,怎麼說都決不能動!如今兩法,一是獻出阿睦爾撒納派來的楚庫爾和青滾札布派來的巴爾珠爾,自己投誠認輸;二是以自己的身份和現在獨特地利的優勢壓服住冰兒,硬的施行了,還可以再軟,談談株連的可怕,談談英祥日後做人的艱難。再是公主,畢竟還是個小丫頭片子,硬話一嚇,軟話一哄,也不愁拿捏不住。倒是自己的福晉才是真煩難,扎薩克里內外事務,其實都是她做主的多,自己平常又敬畏得過了,根本拿不出陽剛之氣來,若是讓她知道了事情內幕,才是討厭得很呢!所以,當務之急先哄住公主,然後就是考慮怎麼把福晉瞞得滴水不漏。
想著,天已經亮了。薩郡王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早早起身,信步到了外間,卻見冰兒也已經起來了,神色也有些憔悴,大約也沒有睡著,正指揮著自己的護衛班領在外圍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