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錢?」
冰兒含淚道:「我身上還有我家老爺子賞給我的龍紋玉佩,我當了救個急。」
英祥微微喘息著說:「我就知道,把人從那種地方撈出來不是件容易事情。可惜了……」也無力再多說什麼,閉上眼睛似睡不睡地倚著,渾身像被吸乾了一般。
好容易到了家,冰兒摸出幾個大子兒付了滑竿錢,扶英祥到床上躺下,到隔壁央求著借了一盆熱水,方始插上門,檢查他身上的傷勢。英祥苦笑著舉起胳膊道:「怪道都說『閻王好過,小鬼難捱』,官刑亦不過笞杖拶夾,還有規章額度,怕出人命;那個地方暗無天日,只要不死,隨便可以折騰。你知道這痕跡怎麼弄的?」他自己觸了觸胳膊上一道道紫得發黑的傷痕,痛得倒抽一口氣,繼續說道:「先說叫嘗嘗捆的花樣:要松的,掙兩下就能掙出來;要緊的,叫你血脈不通,呼吸不暢,肢端壞死;這還不算,還有花式:說粽子就像粽子,說野雞就像野雞,說仙人指路就像仙人指路,我親眼見幾個人指頭被捆得掉落下來,還看見那些倒掛的、反拗的,瞧著都替他們難受。我這裡是被紮緊了胳膊,一開始只是有些痛,刻把鍾後手臂酸麻酸麻的,像螞蟻啃噬一般。然後他們拿了一把竹筷子,一根根順著繩縫往肉里硬塞。塞了三四根,我就痛得氣血倒涌,而他著實塞了十幾根筷子,那時若他是問供,我估計就是自誣也願意了。後來繩子解開,筷子全嵌在肉里,都是拿小刀一根根剔出來的。」
冰兒聽得毛骨悚然,問道:「那你走路不便當,是挨笞杖了?」
「不是。」英祥小心用受傷的手捲起褲腿,膝蓋小腿上亦是一片青紫,上面密密地滲著紫紅的出血點,還形成迴環形的花紋,「跪鏈。一盤磨得鋒利的鐵鏈,拿槓子壓著膝彎跪了一個時辰,說是給其他人做個榜樣。」他大概平生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苦笑中帶著一些頹喪色:「我原以為我也算是個讀透詩書的人,卻原來遇到皮肉之痛時仍是個懦夫……」
冰兒含淚道:「誰的皮肉不是怕痛的?何況你並沒有做錯事。這若還要自責,普天下還要聖人、英雄做什麼?別說這些了,譬如是我們遇到的劫難,渡了這一關也就好了。你別多想了,現在是好好休息。我當玉佩還多了些銀子,現在去買些藥酒,早些針砭敷藥,淤血消散得快,不留內傷。」
英祥點點頭,見冰兒麻利地往外走,急忙道:「你不許心急,當心身子!」見她走了,雖然睏倦之極,但根本沒有睡意,滿腦子都是那一幕幕活地獄般的場景,印證著以前讀史書時那些節義之士的傳記傳奇,如今身受刑罰,才知道看人挑擔不吃力,要頂著那樣生不如死的苦痛煎熬堅持自己的節操理想,果然是最艱難的事。自己讀萬卷書,然躬行太少,果然還是一身的輕浮自滿脾氣。吃此一塹,不知以後能改掉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1)當鋪里的行話,表示「十」數。
(2)當鋪里的行話,雲根表示寶石、玉石。一般當鋪都會把東西說得糟糕,以免將來贖當的時候起口舌。
(3)清代銀、錢折換率不同時期不等,一般來說乾隆間鑄幣質量最好,錢也最值錢些。不過還是按常規一兩銀子折一吊來算。鴉片戰爭以後銅錢越來越不值錢,那就另當別論了。
☆、身沾泥絮撐苦日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這幾天忙得寫作狀態不佳,內容比較無趣,請忍一忍。
好在冰兒頗通醫藥,用銀針刺出淤黑的污血,及時敷藥,除了胳膊上傷重的地方稍生了幾天膿瘡,其他倒也慢慢好了。班房黑獄裡這些差役,心狠如虎狼,毒辣如蛇蠍,但作弄的法子卻頗有講究,不叫人死時,不過是皮肉吃苦,而且令人想著就嚇得打顫,卻也不傷性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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