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祥連道「不敢」,拗不過邵則正再三叫坐,斜簽著坐在下首的一張椅子上。邵則正自在上首坐下,衙里小丫鬟奉上茶來,邵則正道:「你不必拘謹,且嘗嘗這茶。」
英祥告聲罪,捧起蓋碗,邵則正見他從容不迫,打碗蓋,輕輕吹去浮沫,輕嗅了一下茶香,才品了一小口,便問道:「如何?」
英祥笑道:「在碧螺春里,算是好的。其香清冽,湯色碧綠,葉也較細嫩。」邵則正笑道:「欲抑先揚,必然還有話。」英祥不好意思笑道:「抑談不上。若說一等好碧螺春,泡出茶來,還需一葉一芽,葉葉上指,白毫纖嫩,如雪片翻飛。入口香味之餘,更有花果鮮味。不過那不是一般可得。」他想了想,補上一句,「草民也是聽人說的。」
邵則正仔細看看英祥:他臉頰略有些粗糙,膚色黃黑,雙眼垂著,然而說話間眉頭都不亂跳一下,談吐更是溫雅。邵則正道:「你來蘭溪前是做什麼的?」
英祥略驚,抬頭望著邵則正:「回太爺,小人原就是個下民。」
邵則正道:「我是乾隆八年中的試,一直是風塵俗吏,倒也閱人無數,你若從來就是碼頭扛包的,我這雙眸子就該抉了去。」
英祥猶豫一陣,道:「年幼時倒也讀過幾本書。」
「家境呢?」
英祥不敢太過隱瞞,道:「祖輩里原也是官宦,只是到我這兒沒落了。」
邵則正覺得不像,尤其想到冰兒清艷絕倫,不由從「文君紅拂」的掌故開始浮想聯翩,卻怕戳到英祥傷口,只道:「既是詩書禮教的人家,原也該讀書做學問才是,何苦自輕自賤,做這等賤民的活計?」說得正及英祥痛處,英祥想想這一年多的苦楚,幾欲墜淚,忍住道:「貧富貴賤,夭壽賢愚,稟性賦分,各自有定,此乃天命。」
邵則正哼了一聲道:「只怕是執炬逆風,有燒手之患吧?」
這卻是英祥不敢苟同的,他抬頭看看邵則正,不卑不亢道:「上蒼便是連螻蟻也許生長,我等凡人,命雖微賤,也敬天法禮,縱有愛欲,不敢妨礙別人。何況……」何況冰兒隨他,換華服為布裳,卸金珠簪荊釵,原本金尊玉貴,卻甘願與他來吃這般低賤的苦——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英祥起身道:「草民愚頑,不敢領大人教訓!今日兩度蒙大人恩典,如有機會,必當結草銜環!」
邵則正弛然一笑,按著英祥的肩膀:「我說笑而已。你家裡的我在堂上也見過了,並不是民間悍婦的樣子。我們在這兒引經據典的,我都嫌累。來人——」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英祥忙低頭不視,邵則正道:「把我新做的那套便服拿來。」小丫鬟去了少頃,捧出來幾件衣服,一一攤開給英祥看:一件天藍色細青布直裰,一件玄色外褂,一條大青布單褲,一雙青絨便履——並不豪奢富貴,卻做工精細,布料細膩。邵則正道:「只上身了一次。原說下鄉踏青穿的,內子嫌它顏色太素,又做得偏大了些。你穿來我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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