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聽見這個詢問,路菁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刻意以平常輕鬆的語氣笑道:「眼下也挺好的,不用回去受那些規矩束縛,你不是想去尋你家人嗎,我可以陪你去啊。」
路菁一把攬住人樂道:「等你把想做的事做完,到時候咱們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從此與世無爭,豈不快哉,你覺得可好?」
「好。」紀長寧也跟著人笑了笑。
二人有說有笑出了小鎮,一個人影走到她們剛剛站立的位置停了下來,隨後又跟了上去。
她們一路往北趕在天黑到了宣陽城,自從邱尋春死後,路菁每月都會來一次,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閉著眼也能摸到邱尋春墓前。
邱家家大業大,這塊山頭都是他們的,用作邱家人的陵園,一路走來能看不到不少墳墓,路菁目不斜視,一直走到最東邊的一處墓前。
這處雖是偏僻,但視野極好,不遠處還有一條溪流,依山傍水,是極好的風水,不難看出邱家人對邱尋春的重視,不過也難怪,邱尋春是本家這代唯一的孩子,即便是女子,卻並未受到過輕視,只是於情之一事上有些坎坷。
紀長寧站在一旁,看著路菁輕車熟路的扯掉墓四周剛冒芽的雜草,不由想到第一次見到邱尋春的場景,在他們為魔物困擾不已時,她便出現了,溫潤有禮,像一抹皎潔的月色那般照亮了屋子。
那確實是個極好的女子,外面像水,內心卻堅若磐石,好似無論經過什麼苦痛都不能折彎她的脊骨,因邱家的命運而丟下手中的劍被困於一隅,也未曾心生怨懟,虛無度日。
平心而論,紀長寧極為欣賞此人,也能明白路菁的執念因何而生,雖說天地定律,是陰陽和諧的自古以來,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陰陽相調,才使自然的和諧,男女平衡,萬物才能自然更迭。
可紀長寧並不這般認為,天地萬物,自有定律,定律卻非萬物唯一,且,陰陽相調為對,陰陰相交就一定為錯嗎?何人而言,何人來定?只因自古如此,便意味著絕對嘛?
世間所有,都做不到亘古不變,所有事物都是滄海一粟,會隨著時間消亡而消亡,情感如此,人亦是如此,哪有何必過於執著對錯,若說情愛,也應當是心之所向,情感所需,應當是靈魂與靈魂的契合,而並非男女之間的拘束。
紀長寧知道自己這些言論過於驚世駭俗,無人能夠理解,可她心中不知為何便是這般想的,在所有人都覺得路菁瘋了時,只有自己知道,路菁的堅定和勇敢。
敢於做旁人不敢為之事,敢於同這世間腐朽陳舊的規矩叫囂,敢於直面眾人發出不一樣的呼喊,她以一種悲壯慘烈的行為,在古板封閉的仙門眾人心中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將自己的名字和邱尋春的牢牢綁在了一起。
意識飄忽不定,紀長寧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個溫柔如月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如舊,一身水藍色的長裙,連笑都似以前,一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