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場噩夢永遠也不會醒。
聖子把視線投向了門口,盡職盡責的教徒依舊守在門口。他的世界仿佛只有這么小,在聖城裡打轉,在聖歌教里打轉。
他站了起來,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大步走向門口。
「凱歐斯大人!」教徒慌亂地想要阻止他,「你不能出門,請回去吧……」
他不顧阻攔出了門。
「我要去見長老,我有話要對他說!」凱歐斯這樣對阻止自己的教徒說,態度堅決。
他知道自己有一雙特別的金色眼睛。在孤兒院的時候,其他人總是害怕這雙眼睛,不敢和他對視。但孤兒院的院長曾經告訴他,你有一雙被神祝福過的眼睛。
年幼的凱歐斯就信了。或者說,比起被當做異類排斥,他更願意相信院長的話。
那家孤兒院是聖歌教旗下的,後來他自然而然加入了聖歌教。
教主用讚嘆的表情對他的眼睛說,神會喜歡你的。
但他知道,教徒們對這雙仿佛不是人應該擁有的眼睛懷有敬畏和恐懼。它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仿佛能洞察人心。不管是誰對上那雙眼睛,都會有些晃神:神是否擁有這樣的眼睛?神會透過聖子的眼睛觀察世界嗎?
凱歐斯凝視教徒,利用那份恐懼,斬釘截鐵地說:「我要見長老。你是想阻止我嗎,阻止我這個聖子?」
教徒不敢拒絕,他沒辦法直接又果斷地回答。他遲疑地往後退了一步,嘴裡還在說著些含糊的拒絕之言,但是攔下凱歐斯的動作變得猶猶豫豫。
青年趁著這個機會,越過他。
他知道自己從長老那裡問不出什麼。
一直都是如此,無論是誰,哪怕是教徒都不會告訴他。這就是他現在擁有的身份,哈,每次這樣想的時候他都會想要嗤笑出聲,這算什麼聖子。
他甩掉身後的人,想找到召集人手的原因。
他不敢說出那個猜測,哪怕只是在心裡默念。他走過走廊,走過花園。像風一樣席捲而過,並未因任何人停下腳步。
凱歐斯從最開始的走,變成了跑。
風吹過他灰色的頭髮,帶來一種抓不住的自由感。
確定那還在猶豫的教徒被他甩掉後,青年的步伐才慢了下來。他大口大口地喘氣,長時間沒有鍛鍊,光是奔跑就已經讓他覺得疲憊。
「喂,那邊為什麼吵吵鬧鬧的,是出什麼事了嗎?」
遠處隱約傳來聲音,凱歐斯在被發現之前躲了起來。
他不希望被任何人發現。
「我也不知道,搞什麼啊,那麼吵。」迎面走來的是兩個他並不認識的教徒。
說不定這時候走出去,對方都認不出自己是聖子呢。凱歐斯想,只要遮住那雙眼睛,就沒人會認出自己。
「切。」其中一個教徒說,「那些傢伙總是大驚小怪的,估計這次也是因為一些小事吧。」
另外一個人說:「說起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發呢。大部隊這個時候應該快到了吧,據說那些人坐的船特別快。」
前者說道:「誰知道呢。我只希望我也能完成神的任務,然後往上爬,成為一個教士之類的大人物!哼,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你現在連主教都不是呢。就已經開始想當教士了嗎?」
兩人邊說邊笑,逐漸走遠。
直到教徒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凱歐斯才離開了躲藏的地方。他有些狼狽地把頭髮上的樹葉掃到地上,認真思考起剛才聽到的話。
大部隊?
神的命令?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但凱歐斯卻發現自己並不感到意外,大概是因為早就習慣了。
他只是鬆了一口氣,想:大量教徒聚集在聖城是神的命令嗎?原來和那個人的死沒有關係嗎?
青年不知道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為沒有找到兇手而失望。
他對聖歌教的神有多麼忠誠之類的,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忠誠的信徒,就不會情願當一個擺在高位的可悲花瓶。
凱歐斯只是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地加入聖歌教、當上聖子、變成傀儡。
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一眼看得到頭。但這有什麼不好?
失去父母在街上乞討、餓得頭暈眼花,在進入孤兒院之前他就是過的那樣的生活。
加入聖歌教讓他不再需要擔心會餓死在街頭。
這就足夠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凱歐斯心煩意亂。他不再關注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也不關注路過的教徒在談論什麼,只是一味地走。
然後他到了一個從沒來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