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場,本身便是張人情交織的大網,李國健托關係層層輾轉將企劃書遞到自己手中,出於禮貌,簡青曾粗略看了看。
隨著集團愈發壯大,向他展露合作意向的公司不勝枚舉,李國建僅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五六年過去,簡青幾乎將這件事忘在腦後,所以沒能及時記起。
「我用關鍵詞搜了下,」屏幕亮著一連串被點開的網頁,簡青神情晦暗,「萊奧新城最早罷工的那幾個月,確實有報導揣測是因為我突然撤資。」
「是我害……」
「說什麼呢,」果決出聲打斷外甥的自責,寧舒妍深深吸氣,儘量扯出笑來,「等老娘抓到那幾個瞎了眼的綁匪,挨個讓他們給你和皓皓道歉。」
——「施紅,好像有個叫施紅的。」
餘光一直留意著青年的動向,聽到有人鬆口,賀臨風收回思緒,轉頭:「施紅?」
「對,」事態緊急,楊倩父親厚著臉皮道,「她來我們公司門口鬧過幾次,靜坐拉橫幅,都被保安趕走了。」
「還、還在我脖子上撓了條口子。」
不過這半年,他始終沒再聽說施紅的消息,以為對方是選擇了認命放棄,私下甚至無比慶幸能甩脫這樣一個難纏的麻煩。
哪成想會發生今天的綁架案。
「我願意道歉,下跪賠償都可以,」從進門起便開始默默掉眼淚,楊倩母親顫聲,「只要他們能放過我女兒。」
*
「呸。」
嫌惡地啐了口唾沫,光頭壯漢將鐵皮房上鎖,趟過雜草走到倉庫前:「紅姐,那小兔崽子嚇暈了。」
「尿了一地,噁心死。」
雙腿岔開坐在板凳上,被叫做紅姐的女人面容普通,彎著腰,認認真真磨刀,頭都沒抬:「手機關了?」
壯漢隨意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關了,照你說的,虛擬IP註銷帳號,保准能溜那幫警察好一會兒。」
「強子呢?」任由乾涸的血跡粘住皮膚,他看向紅姐旁邊文質彬彬的小年輕,「叫你辦的事怎麼樣?」
外表與名字南轅北轍,瘦成竹竿的強子冷哼:「這還用問?」
「那群小畜生的手機都在萊奧新城,警察要找也不會往郊區來。」留給他們的時間非常充足。
足夠讓某些敲骨吸髓的大畜生斷子絕孫。
「嗐,真想知道北江現在被咱們仨鬧成啥樣兒,」仰頭望天,壯漢長吁短嘆,「可惜了,應該提前搬個電視過來。」
忽地,他記起一件事:「裡面多出來的小姑娘,到底怎麼回事?」
雖說冤有頭債有主,但計劃真正實施起來難免遇到意外,既然對方全程貼著楊倩,就不得不跟著一起倒霉。
「宋安安。」
準確叫出女生的名字,紅姐磨刀的手停住:「貧困特招生,成績好,學費全免,是個乖孩子。」
壯漢撇撇嘴:「乖孩子?還不是當了少爺小姐的走狗,她要老老實實待在家,也不會遇上咱們。」
「之前李明那小畜生都把她欺負成什麼樣了?我聽著都想揍人。」
「所以……」遲疑張口,強子抬手比了個割喉的姿勢,又望望不遠處的鐵皮房。
壯漢雙眼一眯:「怕了?」
「我只是覺得,咱們要是真把宋安安宰了,和李國健好像也沒什麼區別。」目光閃躲,強子回答。
壯漢沉默兩秒,摸摸自己的光頭,用力扯下一把雜草:「無辜,誰他媽不無辜。」
「老子快死了倒是無所謂,你和紅姐呢?真要為個小姑娘坐牢吃槍子兒?去鄰市的車票咱都買好了,天一亮就能走。」
「那可是老子的婚房,掏空爹媽的棺材本才交上首付,還背了三十年貸款,結果呢?媳婦跑了都沒蓋到老子的十六層。」
「紅姐她閨女更可憐,要是那房子能賣,或者隨便哪個老闆按章程願意給賠償款,也不至於……」
鐺!
刀尖撞在石頭上,關節布滿老繭的紅姐淡淡:「手滑。」
壯漢一臉抱歉地閉了嘴。
「五千萬,」刀尖有意無意指向旁邊的強子,她慢慢掀起眼皮,「簡青開出的條件讓你心動了?」
刨去宋安安,計劃中的四家報復對象,只有簡青沒把他們當成詐騙犯,應變迅速地給出反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能把瀕死的家族企業一手扶起,做大做強,簡青絕對是聰明人,可就是這樣的聰明人,居然會在三言兩語間相信他們空口白牙的威脅。
除了「心虛」,施紅想不到其餘解釋。
這更讓她堅信,自己並未恨錯人。
在爛尾樓用變聲軟體打電話時,兩人一直用自己的手機開著視頻,強子自知瞞不過對方,索性坦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