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脫力地重新倒回地上。
渴求望向髒兮兮「天窗」外的天空,高子軒害怕:「宋安安她……」
光頭綁匪手上的血, 他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用什麼決定順序, 可這樣下去,遲早也會輪到自己。
徐皓篤定:「應該是帶她去上廁所。」
打定主意要滅口, 綁匪聊天並沒背著他們, 徐皓看得出來, 這三個人——尤其是紅姐, 對宋安安多少有些愧疚。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可能在某個時刻帶來生的希望。
「……那個紅姐的女兒好像……」生怕碰到綁匪的逆鱗,高子軒吞吞吐吐,「你就那麼相信你哥?」
徐皓點頭:「你不信你爸媽?」
高子軒茫然:「我不知道。」
在他的記憶里, 自己家從未出現過任何落魄的跡象,好端端的,怎麼會莫名其妙扯上爛尾樓。
「但仔細想想,有一陣兒我爸媽的確和李明爸媽走得挺近。」否則他和李明哪能從小學玩到現在。
「其實李明以前沒這麼討厭,」話匣子打開,高子軒吸吸鼻子,像在回憶人生的走馬燈,「班裡的孩子都喜歡他。」
「後來他家的錢掙得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像他爸媽,我以為他就是傲氣了點,沒想到他會理直氣壯地欺負宋安安。」
初中以後,自己和李明始終同校不同班,只能周末約在一起玩,或許是因為周圍朋友的父母都有點小錢,高子軒居然完全沒發現,對方打心眼裡看不起窮人,即使宋安安是個無辜文弱的女孩子,仍然不能讓李明嘴下留情。
「綁都綁了,他們沒必要在咱們面前演戲,」認命地,高子軒閉上眼,「也許我爸媽真的做錯了事……」
徐皓懊惱:「如果還能活著出去,我絕對要跟我哥學打拳。」三下五除二把壞人揍得落花流水,而不是躺在這裡像條死魚。
「有什麼用,」高子軒嘆氣,「刀架在楊倩脖子上,車門也鎖了,難道眼睜睜看著她被撕票?」
「……可說實話,我有點後悔了。」
要是他當時不管不顧打電話報警、或者不管不顧搶方向盤,無論結果是什麼,總比如今慢吞吞等死強。
如同被風驚擾的蝴蝶,輕輕地,背對兩人的楊倩睫毛抖了抖。
「進去。」
生鏽的鐵門反覆被推開幾次,終於不再發出尖銳刺耳的響動,披著紅姐外套的宋安安雙腿併攏,兔子一樣蹦回來。
徐皓的猜測沒錯。
她渾身乾乾淨淨,除了被綁住的手腳,找不出半點被虐待的痕跡。
這間倉庫的窗戶夠高,縱然能站起來,也無法撞碎玻璃逃脫,出神望著紅姐被光模糊的側臉,徐皓忽然道:「餵。」
「你們覺不覺得她長得很眼熟?」
*
「施紅,女,42歲,丈夫孕期出軌後選擇離婚,自己經營一家小餐館,於六年前掏空所有積蓄,交了萊奧新城的首付。」
請離全部家長,賀臨風簡單開了個情報交流會:「兩年前,施紅的女兒腦內突發惡性腫瘤,急需給孩子治療的手術費——這也是她維權最頻繁的階段。」月月要還的銀行貸款餐館房租和藥錢,足以壓垮這座城市大半的普通家庭。
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缺少伴侶支持的單親媽媽。
但很顯然,李國建等人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如果不是警方追問,他們根本沒在意過施紅的名字。
遑論對方被爛尾樓拖垮的生活。
「一年前,施紅的女兒重病離世,給女兒辦完葬禮後,她關停餐館,托關係去北江一中應聘了保潔的職位。」
「施紅名下無車,根據監控和資料顯示,遊樂園附近帶走孩子們的『小麵包』屬於一個叫趙剛的男人。」
「他同樣是萊奧新城名義上的戶主,半年前查出晚期肺癌。」
視頻對面的顏秋玉面色凝重,看背景,她已經和周山鑽進黑洞洞的爛尾樓:「人質的手機找到了,四部,位置分散且沒有指紋。」
擺明是想拖延時間,故弄玄虛耍警方玩。
「裡面住著許多流浪漢,他們主動放棄這個最有儀式感的地方,估計是怕被誰意外闖入導致暴露。」
畢竟綁匪看重的除了殺人還有泄憤,電話、倒計時、視頻,全部是為了讓家長更痛苦更煎熬而存在。
賀臨風頷首:「麵包車一路出了市區,汪來和曉彤正在查監控,趙局已經吩咐各個卡口加強核驗,確保對方留在北江。」
「如果可以,我想讓李國建等人發聲承認錯誤,用視頻的形式。」
既然施紅趙剛有意掀起輿論,那麼對方一定會發布新的視頻,倘若趁機藉此「隔空交流」,就算無法消減綁匪的仇恨,也能引起對方的反應,化被動為主動。
顏秋玉蹙眉。
正常來講,警方極少會大張旗鼓地處理綁架案,況且,機會與風險並行,誰也不能保證施紅趙剛在得到自己謀求的「勝利」後,是乖乖投案放棄與警方對抗,還是一口氣殺光人質提前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