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聽的症狀時強時弱,尾音稍顯飄忽,簡青極輕極輕地眨了下眼:「為什麼?」
對方既然查出白骨是佟彤,八成已經見過佟彤的父母,在那兩位口中,自己絕沒可能是個好形象。
「客觀來說有很多理由,」假意思索,賀臨風一根根豎起手指,「比如案發時你的年紀,你父母留下的筆錄,鑑證科的土質分析,包括之後警方因213案對青山路6號的搜查記檔……等等等等。」
「但,平心而論,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豎起的手指齊齊放下,虛虛籠住簡青,賀臨風笑:「我相信你。」
「就這麼簡單。」
簡青定定望進男人眼底。
理性告訴他,對方作為警察,被小情小愛迷惑而盲目交付信任,無異於失職;感性偏又暗戳戳地歡欣雀躍。
他也是人。
也會厭倦被懷疑。
可最終,理性依舊如常壓過感性,化作冰冷且掃興的提醒:「你是警察。」應該平等地懷疑一切。
「警察怎麼了?」賀臨風挑眉,「雖然很感謝簡總對我的崇拜,但偶爾也要把職業濾鏡摘摘。」
簡青:……胡言亂語。
誰會崇拜一隻整天開屏的花孔雀。
「你沒感覺到?」讀出青年滿臉的不贊同,賀臨風緊接著控訴,「你對我非常雙標。」
「好比老周吧,假如今天把你和嫂子掉個個兒,他說相信辛嵐,你肯定能理解,哪會一盆涼水澆下去。」
簡青微微抿唇。
他承認,賀臨風的舉例有道理。
但,「周山和辛嵐是夫妻。」自己和賀臨風,勉勉強強算作朋友,本來便不該同等比較。
「懂了,簡總這是鼓勵我繼續努力,」精準踩住青年炸毛的臨界值,險些被敲的賀臨風抽身後退,笑吟吟倚在桌邊,「心情好點了沒?」
簡青很想說沒有。
可他胃裡沉甸甸的冷凝確實散去,熱水的暖意透過指尖傳進四肢百骸,血液重新流動,帶走耳畔陣陣嗡鳴。
「嫌疑人,有嗎?」放棄和對方在信任的問題上糾纏,他拿起筷子,夾了幾根煮過頭的蔬菜。
賀臨風隨手挑了顆草莓塞進嘴巴:「暫時沒什麼發現。」
「根據法醫組檢測,佟彤的遺骨被搬動過,近兩年才挪到郊區倉庫,他們正在推算最開始的藏屍地。」
「組裡則在調查郊區倉庫附近的道路監控,但希望渺茫。」
通常情況下,上傳雲端的道路監控只會保存三個月左右,一旦超出這個範圍,即使曾經拍到過嫌疑人,也會被新數據覆蓋。
簡青是警局常客,對其中彎彎繞繞的難題自然了解。
他仔細回憶了幾遍近兩年遇到的穿書者,沒有一個符合條件,更沒有哪一個無緣無故提起過佟彤。
「我考慮過一種可能。」順勢拉來椅子坐到簡青旁邊,賀臨風斟酌了下用詞,沒等開口詢問,就見對方偏頭望向他:「講。」
「213滅門案,兇手顯然並非激情殺人,外加別墅區環境特殊,兇手能順利潛入再逃出,或許曾經去青山路六號踩過點。」
而同年離奇「失蹤」的佟彤,恰巧住在青山路五號。
簡青怔住。
佟彤是穿書者,穿書者知曉劇情,站在縱觀全局的上帝視角,斷不會讓自己落進原著寫明的危險,所以他完全忽略了對方被簡家牽連的可能。
但佟彤當時只有六歲。
哪怕對方身體裡住著一個足夠成熟的靈魂,遇到預備犯下滅門案的亡命徒,也有極大機率遇害。
萬一……
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簡青積極:「我會幫忙。」
家人離世後,青山路日漸落寞,搬走的搬走賣房的賣房,能提供線索的老住戶,除了佟彤父母,剩下的約莫就是他。
賀臨風蹙眉。
人類的大腦會自動模糊痛苦的記憶,兩起案件發生的節點過於接近,他本以為簡青會迴避,可現在看來,關於二十二年前的慘案,對方當真一刻都沒有忘。
他想起顏隊某次為了證明簡青「乾淨」提及的評估報告:
無犯罪傾向。
然而,拋開這些會對社會造成影響的部分,那些所謂的專家,是否注意到簡青心理狀態如何?
仿佛猜到他的疑惑,簡青忽道:「我一直在接受治療。」
賀臨風:更奇怪了。
他不認為習慣築起高牆的青年會突然對自己坦誠,卻還是順著追問:「效果怎麼樣?」
「普普通通,吃了藥會好受些,」半真半假地撒謊,簡青邊涮肉邊答,「所以,不需要特意避開,我明天打算回青山路看看。」
「你要一起嗎?」
當局者迷,知曉穿書者和系統存在,到底給他帶來了潛移默化的影響,有賀臨風幫忙,或許可以找到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