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賀臨風躲進陽台,接通顏秋玉的電話。
「確定了,」語氣透著熬夜通宵的疲憊,顏秋玉低聲,「是錢順德。」
「他嘴巴倒硬,但柳美華破罐子破摔,招了個乾乾淨淨,二十二年前,譚許兩家分別競標兩塊地皮,上面的口風卻都偏向簡氏。」
「當時許家萬事俱備,只等著動工蓋醫院,前期投入巨大,譚家也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容不得半點閃失。」
賀臨風:「所以?」
顏秋玉:「所以他們雇了個小混混去偷標書。」
那個小混混便是錢順德。
彼時他剛剛出獄,因得有案底,且存了些溜門撬鎖的前科,找工作四處碰壁,正愁著沒處弄點錢花,一咬牙,乾脆做回了老本行。
臨近年關,圈子裡多有走動,柳美華和丈夫藉口禮物,投其所好,送了簡家一瓶包裝精美的紅酒。
紅酒由許家提供,裡面加足了可溶於水的安眠藥,劑量把握得剛剛好,能讓人喝完犯困,一覺睡到天亮,又能保證其中的成分會被儘快代謝掉。
錢順德亦是在這一天混進別墅區。
——許家同樣在青山路有房,沒誰會特意檢查戶主的轎車,他只需要坐進駕駛位、裝作回家便好。
誰成想,因為擔心夜夜失眠的兒子,除夕當晚,簡家的四個大人滴酒未沾,錢順德翻窗而入,沒等動手,就對上一雙驚慌失措的眸。
「砰——」
「啪。」
煙花寥落。
預定的計劃開始失控。
陰差陽錯,譚許簡錢四家人,全部不受控地滑向深淵,再無回頭路。
第85章 疑點。
「行竊失敗後選擇滅口, 」賀臨風皺眉,「沒弄錯?」
儘管以往也有不少類似的案例發生,但兇手大多是激情犯罪, 青山路6號的現場則明顯被精心布置過。
顏秋玉解釋:「具體的細節只有錢順德清楚, 柳美華聲稱她接到電話時,錢順德已經殺完了人, 朝她勒索兩百萬現金,裝包送到指定地點,否則錢順德就打110報警,大家一起魚死網破。」
「當然,許家也是同樣的價格。」
二十二年前的兩百萬, 至少能在市中心買三套房。
「兩百萬……」賀臨風未置可否, 轉而問, 「許家怎麼說?」
「許家夫妻倆開始都死扛著,聽到柳美華的證詞才交代,全程甩鍋, 表示自己要的只有競標書,其他全是柳美華和錢順德自作主張。」
言罷, 顏秋玉補充:「恐嚇案拷貝回來的酒店監控你還記得嗎?通過技術對比,確認是錢順德, 許耀文——許榴玉她爸, 這人和柳美華的銀行卡近期皆有多筆轉帳, 收款方同樣是錢順德, 勉強能算佐證。」
數字社會,一口氣提取大量現金反而容易引來矚目,許耀文和柳美華,一個是聞名北江的醫藥大亨, 一個是買奢侈品如買菜的富太太,短時間幾十萬幾百萬的支出,根本掀不起任何波瀾。
如果昨晚的意外未曾發生,沒有誰會去查相關流水。
「奇怪,」目光望向樓下皚皚的積雪,賀臨風沉思,「比起被永無止境的勒索,譚許兩家應該更傾向於一勞永逸。」
顏秋玉:「所以我懷疑錢順德手裡還捏著張王牌。」捏著能讓那些「大人物」投鼠忌器的把柄。
「紅酒,」賀臨風脫口而出,「證物里少了那瓶紅酒。」成百上千次翻閱卷宗,他清楚記得其中的全部內容。
當年警方反覆搜查簡家別墅,堪稱掘地三尺,倘若找到過那瓶紅酒,即使沒開封,也不至於毫無痕跡。
「有道理。十分鐘,來辦公室,我等下得去開個小會,」話音微滯,顏秋玉道,「對了,這事兒你先別和簡青提,我怕他……」
作為近些年熱度持續走高的懸案,青山路6號的真相曾被腦補出無數版本:犯罪組織、殺手集團、毒|品買賣等等等等,大多數人都篤定,那樣血腥恐怖的慘劇背後,必然藏匿著驚天陰謀,或者乾脆是對北江公安的挑釁。
一紙標書,一個笨賊,即便是顏秋玉,聽完柳美華的供詞後,腦子裡首先冒出的反應也是兩個字——
荒謬。
她甚至以為對方和自己開了個玩笑。
「顏隊,」五官無意識地趨向緩和,賀臨風回身面向臥室,輕聲打斷對方,「他其實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堅強。」
「……但不是現在。」
「警方該告訴簡青的是真相。」而非某些人的一面之詞。
*
錢順德整晚沒能睡覺。
那些該死的條子三番兩次折騰自己,問東問西,抓著點細枝末節不放,等他出去絕對要投訴。
「喂,」吊兒郎當地,錢順德踢踢桌腳,手銬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我餓了,拘留也得給碗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