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一片空白,錢順德趕在女人尖叫前打暈了對方。
用手刀。
理智告訴他,簡家的老少爺們沒喝酒,自己應該趕緊逃。
可他又實在捨不得那十萬塊。
富貴險中求,大不了再去局子蹲幾天,錢順德想。或許是老天都站在他這邊,除夕夜,偌大的別墅一層,簡家人居然個個落單,而他自己,靠著有心算無心,居然當真一次次偷襲成功。
害怕被路過的鄰居瞧出端倪,他特意費了點力氣,把人都拖到沙發上,擺弄成看電視的姿勢。
誰料,不等他騰出空去二樓找競標書,那個最開始被他打暈的漂亮女人,皮膚竟漸漸失去血色。
錢順德剎那間嚇得脊背發毛。
他連忙摘掉手套去探對方的呼吸,卻只摸到一片冰涼。
——頸動脈竇性暈厥,嚴重時可導致死亡,驚慌之中,自己下手太重,儘快送醫或許還有救。
可惜二十二年的錢順德不知道。
他偷過東西,打過群架,用酒瓶給對手腦袋開過瓢……但殺人不一樣。
褲兜揣著諾基亞,錢順德立刻撥通柳美華的電話。
結果自然是他被放棄。
「我讓你拿標書,誰讓你鬧這麼大?」如同急著甩脫一灘骯髒的爛泥,對面急匆匆掛斷,「別再打過來,小心我報警。」
十萬塊泡了湯。
裱框精美的全家福擺在電視旁邊,直勾勾瞧著他,伴著春晚觀眾的陣陣歡笑,像是在嘲諷一條自作自受的落水狗。
水晶燈搖晃,昂貴的紅酒擺在桌邊,卻根本沒人在意,他汲汲營營半輩子,還不如有錢人的一頓夜宵。
惡向膽邊生。
再回過神,新一輪煙花騰空,不知是嗅到血腥味還是單純被爆裂聲吵到,深夜中遙遙傳來汪汪的吠叫。
預備上樓的錢順德噹啷丟下刀。
層層熱汗浸透他的衣裳,又迅速轉涼,他發了瘋似的蹭花鞋印,脫掉染血的外套卷好,連門都忘了關,光著腳落荒而逃。
鬼使神差地,錢順德帶走了那瓶酒。
那瓶引發一切的酒。
又在二十二年後,得意洋洋地將鮮紅噴滿譚開霽的臥房,撕開畫皮,欣賞他們色厲內荏下的恐慌。
咕咚。
喉嚨滾動,白熾燈下,錢順德越講越激動,像個發病的癮君子,興奮,飢餓,雙手微微顫抖。
坐牢也好,槍斃也罷,被抓前,他只想再體會一次生殺予奪的極樂。
回味地咂咂嘴,他大力揮開用來簽字的紙質筆錄,紅著眼抬頭:
「我要見簡青。」
第87章 如果他是簡青,他一定會回……
——做夢!
松曉彤險些脫口而出。
所幸她仍記得自己坐在這裡的任務, 比起爭一時之快,松曉彤更想把面前的老混蛋送進監獄。
「簡青是受害者家屬,」四兩撥千斤, 顏秋玉平靜道, 「偵查期間,你能見的只有警察和律師。」
錢順德的得意瞬間垮掉。
「警官, 」眼珠骨碌碌轉動,他看向地面散落的筆錄,「其實我剛剛只是編了個故事,你們不會相信了吧?」
二十二年前轟動北江的懸案,這麼大份功勞, 真以為動動嘴皮子就能吃下?
簡家四條人命, 可是足足賠上了他的後半生。
挫敗感如風吹落葉一掃而空, 錢順德雙腿岔開,大喇喇靠住椅背:想要他簽字,先得滿足他的需求。
松曉彤簡直快被氣笑。
這老無賴果然和賀哥說的一樣, 你越守規矩他越難溝通,得寸進尺, 蹬鼻子上臉,真當重案組好欺負。
咚。
顏秋玉放下水杯起身。
一步, 兩步。
白紙黑字的口供被踩出腳印, 錢順德自信滿滿地等著顏秋玉彎腰。
攝像頭開著, 如果對方敢暴力執法, 他直接演一回碰瓷發病,說不定還能混個公款治療,割掉腦子裡的腫瘤。
偏偏顏秋玉只是垂著手站定:「想見簡青?」
背對燈光,她的影子投在身前, 扭曲地將錢順德籠罩,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帶來與光明截然相反的無形壓迫。
錢順德不喜歡仰頭看人,尤其是仰頭看一個女人。
他陰沉沉移開下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