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寶貝,」冰涼的指尖被用力反握,男人一把將他拉進懷裡, 「我愛你。」
北江最聲色犬馬的酒吧街, 提這個字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仿佛那些迷亂的燈光與音樂,會將它襯得荒唐又輕盈。
賀臨風卻毫無羞於啟齒的痕跡。
「我愛你,」他重複, 「什麼裝飾都好,用它圈住我吧。」
渾身僵硬。
簡青開始害怕自己應激。
害怕無數瘋狂偏執歇斯底里的囈語交疊響起, 害怕嗅到血腥味繚繞,害怕看見割破喉嚨的利刃……
……害怕自己掃興。
他總是在別人最幸福快樂的時候, 想到最痛苦慘烈的回憶。
誰料, 一切如常, 連風都很安靜。
他甚至沒有主動去反抗, 張牙舞爪的負面情緒便像碰到屏障,潮水般退卻。
不知從何時起,精神世界中的他也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凝固的血液重新流淌,喚醒麻痹的神經末梢, 簡青抬手,近乎本能地摸向賀臨風后頸。
「嗯,」自發尾開始,順著骨頭的延展一下下輕撫,用力抿過的唇瓣由白變紅,充盈成水潤飽滿的玫瑰,青年嘴巴張了又合,顯得有些笨拙,「……嗯。」
他仍然很難講出「愛」。
幸運的是,讓他想講出「愛」的人能理解。
「真好聽,」大型犬撒嬌似的,賀臨風毛絨絨的腦袋貼著簡青耳側磨蹭,恍若真被情話的海洋淹沒,「再說一次。」
簡青無奈地捏了捏對方。
隨後又想起什麼:「這個時間,商場都關門了。」
即使他自己就是悅都百貨的老闆,也不好在臨近零點的深夜叫醒員工,命令所有首飾店開張。
……或許可以找保安拿鑰匙?
簡青極少產生必須要做成一件事的衝動。
過去,他的生活中只有原著,最「ooc」的時候,依舊難以逃脫鋪天蓋地的窒息。
——歸根結底,他還是圍著那些文字轉。
此刻,簡青卻毫無預兆地摸到了自由的輪廓,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夜晚,因為買戒指這樣心血來潮的「閒事」。
仿佛那隻醜陋的、猙獰的、一直追趕他的野獸,突然被按下暫停鍵。它仍然存在,也僅僅是存在。
如同世界上隨處可見但肉眼難辨的塵埃。
誰會為了塵埃停止呼吸?
哪怕是處於沙暴正中的旅人。
天高地闊,簡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喬藍要在公司排查違規攝像頭,應該存了安保部的聯繫方式。」
「沒那麼麻煩,」賀臨風悶笑,「跟我來。」
睡夢中的總助逃過一劫。
同時錯過了她本月的第三筆獎金。
關掉導航,車子沿著賀臨風的記憶向前開。
儘管是尚未徹底回暖的初春,大學城附近卻熱鬧非凡,這種熱鬧和酒吧街不同,煙火氣能沖淡一切頹靡。
簡青手裡捧了碗醪糟小湯圓。
某人的確很會製造驚喜。
至少他完全沒想到賀臨風會帶他到這兒來。
簡青車上備了外套,再開屏再夜店的渣男打扮,被柔軟蓬鬆的羽絨服一罩,都只剩居家和可愛。
幸好是薄款。
糯米的香甜在舌尖綻開,簡青思忖,否則他們八成要被當做怪人圍觀。
「前面那家,」仗著在人群中一覽眾山小的身高優勢,搜索到目標的賀臨風喜上眉梢,替男朋友指明方向,「看到了嗎?」
不遠處,兩元專賣的招牌於月色下熠熠生輝。
店主是個年輕女孩,剛畢業沒多久的樣子,簡青和賀臨風進門時,她正踮著腳整理貨架,聽到叮鈴搖晃的風鈴聲,女孩條件反射地揚起笑臉:
「歡迎光臨。」
接著她便愣在原地。
一方面是訝異打烊前還有生意光顧,一方面是震驚兩位客人過分出眾的顏值。
「晚上好,」主動接管社交任務,賀臨風相當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見女孩手裡的東西沒收拾完,他體貼道,「您忙,我們自己轉。」
同樣沐浴在陌生店主的視線中,簡青不想被襯得太失禮,也跟著點了下頭。
毗鄰夜市的地段寸土寸金,為了節省空間,貨架擺得十分緊湊,紙筆,玩具,日用品……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整齊排列,賀臨風牽著簡青羊毛大衣的腰帶穿梭其中,試圖找到裝首飾的盒子。
在此之前,簡青對戒指的印象,除了父母與生意夥伴的婚禮,僅限於品牌專櫃和拍賣會上的單獨陳列。
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寧舒妍女士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