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宮門下圍觀,眼睜睜看著無助的孩子,一點點脫水,瀕臨死亡……
那一年,是趙悲雪最絕望的一年。
小小的趙悲雪,被劇烈的日頭暴曬,雙手吊起已經脫臼,起初還覺得疼痛,可後來疼痛變得奢侈,他耳目眩暈,天地倒轉,仿佛身處水深火熱,脫水讓他漸漸產生了幻覺。
不知是冷,還是熱,不知是天明,還是天暗,每一口吐息,都是深深的煎熬。
就在那樣殘酷的日光之下,一條白色的身影,猶如天神降臨,聖潔而純粹,慢慢走向趙悲雪,投下一小片陰影。
就是那一小片陰影,救命稻草一般,拯救了趙悲雪搖搖欲墜的性命。
陰影緩解了趙悲雪的酷熱,他奮力的抬起頭,去看那雪白的衣角。
是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子,生得冰雕玉琢,粉嫩晶瑩,不曾遭遇這世間滄桑與污垢的洗禮,乾淨而純粹,純粹得讓人嫉妒,讓人想要狠狠的玷污!
小孩子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小君子,迷茫的看著被吊的趙悲雪,眨了眨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奶里奶氣的說:「君父,這個小哥哥,為什麼吊在這裡?」
「勿要多管閒事,隨君父入宮。」
白衣的小君子回頭看著趙悲雪,對上趙悲雪那雙厭世、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雙眸,咬了咬粉嫩的唇瓣,突然噠噠噠跑回來,將一隻小水囊掏出,撥開蓋子,咕嘟嘟,清水從精緻的水囊中流出,流淌在趙悲雪乾裂的嘴唇間。
「小哥哥,」白衣的小君子懵懂的說:「你是不是渴了,喝水!」
遠處,小君子的君父在喚他,招手說:「苒兒,快來。」
苒兒。
那個如神明降世一般,闖入趙悲雪晦暗骯髒的人生之人,喚作苒兒……
趙悲雪深深的看著梁苒,一雙狼目充滿了複雜。
梁苒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往事,說:「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小君子是寡人?」
梁苒回憶起來:「大抵十多年前,寡人的確隨同使團去過北趙一趟。」
只是對於當年的事情,梁苒並不記得了,或許對於梁苒來說,只是順手送了一囊水,並不是什麼值得記一輩子的大事兒。
可對於趙悲雪來說,梁苒是他的神祗,以至於超越十年的光陰歲月,趙悲雪在蕭山離宮還是一眼便認出了梁苒。
梁苒挑眉:「所以……寡人在十年之前,便對你有恩?」
趙悲雪點點頭。
梁苒笑起來:「那還真是有趣兒呢,沒想到你與寡人有這樣深遠的緣分。」
的確有趣兒,如此一來,寡人豈不是更容易「挾恩以報」了麼?
「天色晚了。」梁苒溫柔的說:「你歇息罷。」
畢竟,趙悲雪飲了壯陽的湯藥,湯藥里還加入了不少春藥,算一算時辰,估摸著也快發作了。
梁苒施施然離開東室,東室的隔壁便是太室,他走進去,並沒有著急燕歇,而是退下黑色的龍袍,只留一件輕薄雪白的蠶絲單衣,解開束髮的冕旒玉冠,將鴉色的長髮披散下來。
梁苒走到鏡鑒面前,纖細的食指輕輕一勾,將衣帶和衣領勾得鬆散一些,看起來慵懶而隨性。
又稍等了一會子,梁苒長身而起,往隔壁的東室走去。
東室已經熄了燈火,黑壓壓的一片昏暗。隱約有吐息的聲音,深沉、隱忍,卻抑制不住的粗重,從軟榻上緊蒙的被子裡傳來。
趙悲雪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有壯陽藥與春藥的雙重加成,這會子豈能不難受?他大汗淋漓,燥熱難當,分明是寒冷的隆冬,然而此時的他仿佛深處火焰煉獄,急需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
「趙悲雪?」
梁苒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一點一點的逼近軟榻,一點一點的逼近正在苦苦煎熬的趙悲雪。
「趙悲雪,你怎麼了?」梁苒故作懵懂的發問:「病了麼?哪裡不舒服?」
梁苒抓住錦被一角,毫不留情的將錦被掀開,赫然對上趙悲雪一雙赤血通紅的雙目,好似飢餓良久的野狼,隨時都會撲殺他的獵物!
然,在梁苒的眼中,趙悲雪才是他精心謀算的獵物。
「別……」趙悲雪的嗓音比平日裡更加沙啞,斷斷續續的說:「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