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幼便沒了母親,也是受父王千辛萬苦地悉心教養,最能體會舐犢情深幾個字。
且不論平日兄弟間是否親近。
只看今日堂弟宣瑢那般模樣,想必也是念家,思念自己的父親母親的。
不然堂堂皇孫......哪兒能拉下臉來,做出這般可憐模樣。
只是......
宣珩心底有些忐忑。
皇孫們入宮進學,且常居宮中,本是皇祖父親自下令的。
自己這般貿然向皇祖父求恩典,先不說底下堂弟們是不是都領情。
駁了皇祖父的旨意,他也怕自己會不會傷了皇祖父的心。
蕭明淵眸色溫柔地看著自家小殿下,眼底不禁閃過一絲欣慰之色。
「殿下以為,陛下為何要將諸位皇孫殿下,召入宮中?」蕭明淵難得認真地看著宣珩,低聲開口問道。
皇帝召諸位皇孫入宮,外間朝臣私心揣測者甚多。
被拿捏住軟處的諸位成年皇子們,自然心底也百般思慮。
是不是他們父皇,刻意要以各個府上的皇孫為質,敲打底下兒子們都安分守己一些。
當然,以蕭明淵的心思來揣測。
陛下這一步棋確實厲害。
若按私心,皇帝確實是為了宣珩在鋪路。
無論是替皇長孫敲打那些心裡頭有鬼的叔叔們,還是刻意送其餘皇孫送到宣珩面前,為其培植宗室黨羽。
這都是有利於他家小殿下的。
其次,雖然敲打住了諸位皇子,但是也吊了一根兒胡蘿蔔在他們頭頂上。
送兒子進宮是心疼,但若哪一位皇孫突然得了陛下青睞......
都是陛下的親孫兒,血脈相連,誰知道會不會有討得老爺子喜歡的呢?
如此恩威並施,又相互牽制,自然叫諸位皇子皇孫們心服口服地乖乖聽話。
還說不出什麼錯處來!
當然,他的小殿下心思單純些,許是沒這麼多心眼兒。
但是說不準,卻更能摸清楚陛下的心思。
宣珩細細思忖著,緩緩開口:「皇祖父慈愛,許是還有旁的思量,但是我私心覺著,他讓堂弟們都進宮住著,大抵還是為了公正二字。」
「父王已經仙逝......」宣珩有些難過地抿了抿唇,但是還是認真開口,「儲君一事,我知道,先前......前朝鬧得很是厲害,這原本不該是我多想的,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皇祖父總歸要以江山社稷為重。這些......父王在世時,都是同我說過的。」
國本不穩,而江山動搖。
江山動搖,而社稷不安。
宣珩熟讀史書典籍,如今年紀也大了,自然知曉其中輕重。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如今身份敏感。
先太子遺孤......這個身份,同想要登上皇位的各位皇子皇孫們,都是隱形的敵人。
即便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同諸位早已成年,在朝中已有擁躉的叔叔們相爭。
在有些人看來,也是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即便是在弘文殿被人孤立,宣珩也並不難過。
只是有一點點孤獨罷了。
當然!
現在有蕭哥哥在身邊兒陪著,小殿下已經心滿意足了。
並不在意往常受過的這些小委屈。
宣珩心底暖了一下,忍不住抬首,有些依戀地對著蕭明淵靦腆一笑。
隨後繼續說道:「儲君之位極為要緊,皇祖父自然是要細細考量的。」
不但是諸位皇子,皇孫們自然也是被考校的對象。
在宣珩看來。
皇祖父是一國之君,擇選的又是大景朝未來的君王,自然不可能單憑感情用事,再如何慎而重之都是不為過的。
至於皇祖父日後到底立誰為儲君,宣珩心裡倒是十分豁達。
有能者,自然可以如他父王那般,穩居儲位。
若是不能壓服眾人,那便聽天由命便是。
宣珩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我......都是自己胡亂想的,不知道說得可對麼?」
蕭明淵一笑,緩緩抬手,輕柔地撫了撫宣珩的發尾,聲音微啞:「殿下心思澄澈通透,說得很好的,不必害羞。」
「聖心難測,陛下是如何想的,本就無人得知,若要我論你方才所言的對錯,倒有些張狂了。」
宣珩沒旁的心思,只從大義上理解。
陛下此行,自然是公正無比。
別說蕭明淵,旁人也不可能尋出地方駁回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