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留在書房之內的皇太孫殿下,倒並不曾知道,還有人如此替他「捨生為己」。
他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蕭明淵,抬眼笑了笑,隨即輕聲開口:「方才在殿中的那些幕僚,你覺得如何?」
蕭明淵看了宣珩一眼,隨即俯下身來,抬手勾住懷裡人的腰身。
坐在自家小皇孫殿下身側,他撫了撫宣珩的發尾。
才漫不經心地沉聲評價:「那個姓林的還不錯,有幾分穩重。」
「至於另外兩個......」蕭明淵眸中閃過一絲譏諷。
笑道:「敢在太孫殿下面前如此妖言惑眾......不是壞,那就只能是蠢了。」
宣珩輕笑一聲:「你方才那樣聽起來,也覺得很有趣吧?」
他這些天接見大大小小的官員,聽過無數獻策。
有時候的確也覺得,一些官員的腦子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甚至聽過底下官員上書。
言及江南一帶雖是魚米之鄉,但是糧食價賤,百姓雖有盈餘,但稅銀還不夠多。
倘若全都改稻為桑,絲綢價貴,定能充實國庫,百姓也可自籌銀錢去別地買賣糧食。
——不過皇太孫殿下也並不覺得有多驚異和冒犯。
大多讀書人對農桑一事少有鑽研,更是視行商之道滿腹銅臭,不願沾染。
故而,他們自然不清楚自己所提及的論策有何缺弊。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這些人不可得用。
宣珩抬眸看向蕭明淵:「朝廷之中的官員,品貌不一,能言善辯者有,巧舌如簧者亦有,光明偉岸者有,陰私小人者也不少。」
皇太孫殿下忍不住在心下輕嘆一聲。
他皇祖父和父王都曾經教過他,要知人善任。
時至今日,他才知道這四個人到底有多難辦到!
宣珩笑了笑,壓低聲音解釋:「那位姓齊的的官員,年輕氣盛,獻上的策言的確有些禁不起推敲。」
「不過,他辦事不錯,他前兩年任地方一府官,吏部呈上來的履歷上書此人政績,說他治理地方很有幾分手腕兒。」
「治下的豪強安分,連土匪都少......日後外放出去,留任治理一方還行。」
蕭明淵卻輕輕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比起治理一方那位小齊大人還是適合待在御史台。」
他笑了笑,坐到宣珩身側:「他沒什麼腦子,怕是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倘若身邊兒沒什麼叫他輕信之人倒還好。」
「不過此人張狂敢於直言,到御史台當個小官兒,有些招人煩的話,他說出來也無妨。」
「倒是那個姓周的侍讀......」蕭明淵垂眸看了一眼宣珩:「他是什麼時候進東宮的?」
宣珩心念一動,看向蕭明淵:「數月之前,我命人去協理天工院籌建之事,從翰林院調過來的。」
蕭明淵眸光幽暗:「楚王向來在文人之中很有幾分聲譽,與前朝和京城之中的讀書人多有授恩......」
京城之中的楚王府三天兩頭不是辦詩會,就是比書畫筆墨......
這種拉攏人心的手段聽起來既風雅又不動聲色,高明得很!
不過誰也不是傻子,暗地裡楚王的那些做派,蕭明淵也清楚。
這些天楚王一連私下拜訪了京中許多藩王,又命底下人散布自家皇太孫殿下「不能容人」的謠言。
說是太孫在位時,齊王、趙王還有先前的吳王等人俱遭人陷害,怕是宣珩這個親侄子容不下他們這些當叔叔的。
等太孫上位,他們怕是更沒有活路了!
朝堂之上的官員,也是三番兩次提及「藩王留京」之事,為此大起爭議。
——這也大多都是楚王一系的官員率先挑起來的......
如今對方又專程派了這麼個人,在自家小殿下面前又煽風點火。
他家皇太孫留人,是為了陷害親王叔們。
不留人,是身為太孫的宣珩要阻止諸王盡孝,眼裡容不得人......
這好話歹話都叫一個人說盡了,簡直就是打算將自家小殿下架在火上烤麼!
蕭明淵笑了笑,開口:「那位姓周的侍讀如此贊同藩王留京......殿下猜猜看,您的那位楚王叔,到底是想留還是不想留?!」
宣珩有些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我現在還沒什麼證據證明他是楚王的人......」
蕭明淵一笑:「殿下今夜試過了,不就知道了麼?」
待到天亮之後,倘若密報的消息能傳到楚王的耳朵里,那便不必再尋什麼證據了。
只要將人挪到錦衣衛手中,自然會有證據「審」出來......
宣珩抿了抿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蕭明淵,隨即便不大好意思地小聲開口:「你......你都看出來了啊......我以為我裝得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