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泠靜見保國夫人微微皺了眉,而年嘉則暗暗攥了手中繡帕。
彼時年嘉與魏玦,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卻最終分道揚鑣,內里的事恐怕不簡單。
而保國夫人已是帶了人往水榭走來,自是沒有給小輩讓道的道理。
杜泠靜連忙同年嘉道了一句,「裕王妃是不是尋你來著,別耽擱了,快去吧。」
今日年嘉的母妃裕王妃也來了靖安侯府,杜泠靜現尋了藉口,支了年嘉離開。
年嘉立時反應了過來,顯然保國夫人亦不想與她多言,年嘉匆促給她見禮,她隨意點了頭,年嘉便要離去。
只是年嘉一步邁出去,又想到杜泠靜還在,轉身正要把她一起帶走,不想保國夫人這次卻先開了口,就叫了杜泠靜。
「陸侯夫人也在。」
她這意思,是要留杜泠靜說話的意思了,杜泠靜見走不脫,只能給年嘉使了眼色,讓她先去。
然而年嘉走出水榭,腳步又頓了下來。
她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見保國夫人身側幾位,都是平素不太好相與的夫人,她們雖然沒有杜泠靜位高,但卻長了輩分,尤其保國夫人近旁就坐著那萬老夫人。
萬老夫人彼時要把靜娘嫁給邵伯舉,後又鬧出姐妹換家的事情,明擺了欺負靜娘是孤女的事情,她可都聽說了。
這會年嘉見杜泠靜被這群夫人留了下來,不禁皺眉,立刻叫了婢女上前。
「你去告訴陸侯,說他夫人被留在水榭里了。」
婢女聽令,快步離去。
*
水榭。
杜泠靜先上前給保國夫人行了禮。
保國夫人雖道不必如此客氣,但卻也讓她把這禮數正兒八經行完,才讓她落了座。
保國夫人是永定侯府陸氏出身,杜泠靜當叫她一聲姑母。她更是皇上的舅母,沒人敢在她臉前托大。
而廳中其他貴夫人,除了萬老夫人她頗為了解之外,其他幾人只照過面而已。
這會她二妹杜潤青自是不同她多言,跟她見禮就坐了回去。
杜泠靜落坐眾人之間,莫名地似被隔在了周遭是浪的孤島上。
窗外的荷香不再吹送近來,水榭氣氛微凝。
保國夫人陸氏上下打量了這位堂侄媳兩眼。
她原本是有意將小女兒嫁給陸惟石,兩人差著年歲其實沒什麼,但陸氏姐弟完全沒有這般意思,她還以為是她的小女尚未及笄,貴妃和陸侯不好提及,不想眼看著女兒要及笄了,陸惟石卻娶了這杜家女。
她對這杜氏女,確實談不上什麼喜歡。
不過更緊要的是,她如今與萬老夫人走得近了,還有些難辦的事情要依靠萬老夫人。先前中秋賜婚的事,陸惟石也好,杜氏也罷,可是讓萬老夫人十足地沒臉。
這會,萬老夫人就坐在她身邊,她少不得要替人家找補些臉面回來。
她見杜泠靜安靜坐著,還算規矩,自也不過分為難她,只道。
「陸侯夫人平日在家中頗為忙碌?除了宮宴和靖安侯夫人這壽宴,各家的花宴、茶宴、尋常喜宴,可都不見你露面。」
她這話一出,水榭里的眾人都不言語了,只看向杜泠靜。
京中人都曉得,陸侯為他的新夫人開了那建了六年的高樓藏書,取名歸林樓,陸侯夫人時常出城往藏書樓中去。
杜泠靜自己當然心知肚明,除了近來她出不去門之外,之前的宴請她確實興致不大,反而時常奔忙書樓。
但這話她不好回,只能微微低頭,聽見那位保國夫人又開口,果然提及書樓。
「藏書自是功在後人的事,但卻也是讀書的男人最該上心的事。你既做了我陸氏的侯夫人,還是把心思放到侯府與外的宴請應酬上來才好。」
這話在京城貴夫人圈子中,還真就挑不出毛病。
杜泠靜無可反駁。
可保國夫人卻沒簡單放過了她,這會目光自眼角掃過萬老夫人,道了句。
「這做女子最緊要的,便是恭順不可孤傲。書讀多了,人便不免清高自高,以為同聖賢比肩,便高尋常人一等了。殊不知,那詩書只是平白為人添了孤傲之氣,尤其是女子,又不能做官講學,只會徒惹長輩不喜罷了。」
她這些話,可都是萬老夫人最喜歡說的話,此刻就照著萬老夫人的原話說了杜泠靜。
「少讀些書,在對長輩面前要恭順聽訓,這才是為女之道。你沒有婆母在上,少不得我這做姑母地交代你兩句,你可聽懂了?」
這話真是不客氣。
正因著對杜泠靜不客氣,才算是給萬老夫人找補回來些許面子。
在座眾人無不心明似鏡,沒人幫杜泠靜出言解圍,反而明里暗裡提及自家的兒媳侄媳,說起書讀得多了,人就不恭順的話。
保國夫人正是起了頭,由著她們「補充」的意思,而她瞧了一眼身側的萬老夫人,果見萬老夫人眉目舒展許多。
杜潤青看向自己的姐姐,她更不會替大姐出頭,此時只是瞧著姐姐被眾人的言語圍困在中間,忽覺外祖母所言確實有理。
大姐只顧著書山學海、古今文章,侯爺娶她回家,她卻連各家的花宴都不為侯爺去,不得夫人們喜歡,反倒還要侯爺為她開樓、出書、為她尋人、又捧著拂黨人在朝中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