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泠靜神魂在顫。
若那箭偏了呢?
若不是他的肩下臂膀,而是他的脖頸與眼睛呢?
她不敢再去想了,抬手抹掉眼角止不住的淚。
他怎麼就一點猶豫都沒有呢?
若他拋下他自己為她而死,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自處。
*
王太醫很快給陸侯清理了乾淨。
「這箭上的毒瞧著尋常,倒是配不上侯爺的身份。」
難道他必得中點一般人解不了的毒才行?
陸慎如:「多謝王太醫了。」
王太醫不用他謝,見時候不早便沒再多留,道是明日再來看他。
不過王太醫說對了,這毒並不算刁鑽厲害,是只是尋常會塗抹在箭上的毒藥,會令傷口潰爛不易癒合,這在太醫手裡卻不成問題。
「這箭莫不是真的對著她去的?」
他問出去,崇平在旁回道。
「夫人身子弱,等閒箭傷都可能致命,若是再有毒性耽擱一二……看來射箭之人,或背後之人。」
他頓了頓,「恐怕真的想取夫人性命。」
話音落地的瞬間,整個房中凜氣四溢,崇平甚至不敢去看侯爺眸色。
如果夫人真的因那暗箭殞命,他難以想像侯爺會是何等情形。
但話又說回來。
夫人是侯爺的軟肋,就算從前旁人不知道,如今也漸漸有人知道了。此番很難說到底是對誰而來。
先有侯爺夜襲細作,後有夫人被人下藥。
崇平暗暗思量必須要再好生加強侯府的防衛。
他剛思及此,就聽見侯爺冷聲道了一句。
「從下毒到放箭,才幾日的工夫……必須揪出藏在暗處的人。」
人被揪出來之前,他真不能讓她出門了。
高亮的燈影晃了晃,崇平壓滅了其中的幾盞,就見夫人端著茶到了門前。
崇平行禮,連忙退了下去。
陸慎如轉頭看了她,見她親自端了茶水走了過來。
「喝點茶嗎?」她柔聲問他。
上次她這麼端茶倒水地「伺候」他,還是上次,上次在保定的落腳地。
肩臂的傷處都不疼了,他細細看著她走上前來,給他倒了一碗水。
她眼睛通紅,都跟她說了不要掉淚,還是弄紅了眼睛。
她端著茶碗到了他身側,陸慎如抬手要接過她難得給他倒的水,不想她卻收了手。
「茶有些熱,你單手不便。我餵你喝吧。」
陸侯心道自己的耳朵沒受傷,他應該沒聽錯。
果見她挨著他坐了,先替他吹了吹熱茶,接著颳了茶葉和茶沫,小心遞到了他唇邊。
陸慎如一時竟忘了張開嘴,只一味看著他的妻,他憑藉聖旨賜婚才娶回來的妻。
直到她疑惑地向他看來,一雙水眸問他為何不肯張嘴,他才回了神。
他淺飲了一口她親自餵來的茶水。
茶水泠泠似山間清泉,哪有半分燙口,她就是把整杯茶都送到他口中,他亦能吃下。
可她只讓她淺飲了一小口,就收回來,重新為他吹了,再遞過來。
茶香早就不見了,餘下她唇齒間的清甜,與她白皙指尖的淡淡墨香。
男人的心化在了清茶里。
再看到她通紅的眼睛,那眼淚是為誰而流?
他何曾在她這裡,有過此等此刻?
他不要她再端茶餵他了,抬手接過茶碗放去了一旁。
杜泠靜一愣,他卻一把將她抱到了他腿上,把她抱坐到了他身上來。
杜泠靜驚得魂都飛了,他另一隻臂膀剛剛受了傷。
但他只仰頭瞧著她的眼睛,向她低聲問來。
「泉泉肯跟我和好了?」
和好?
都這時候了,他還在意在這個?他不知不知道,若那箭偏離,他說不準已經沒了命了……
「不必要亂動手臂!」
剛上了藥的,就來抱她。
她急著,他卻根本沒把傷放心上。
「我又不止那一隻臂膀,這不還有一隻麼?」
他根本不在乎,只又仰頭看她問了一遍。
「泉泉,可以同我和好麼?」
杜泠靜卻再也忍不住,她忽的悶聲哭出了聲來。
下一息,她抱住他的脖頸,徑直撲在了他懷裡。
男人怔住了。
夜幕籠罩的室內,昏黃的燈火顫動。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撲進他懷裡。
她接受他,把她的整張臉,都深深埋在他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