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回趟西北了。」
他要回西北,杜泠靜瞬間意會。
如果事情的發展,走向不利的地步,逢禎無法順利入主東宮,那麼他只能兵壓京城。
杜泠靜的心跟著他快跳了起來。
她暗暗攥緊了手。
外面的人都罵他,說他永定侯府滿門忠烈,獨獨剩下了他這亂臣賊子。
名聲什麼的,縱觀數千年的歷史,其實沒太所謂,可他若是一旦兵敗……
杜泠靜不禁問出口。
「惟石想好了?」
他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沉默了幾息,輕聲道。
「娘娘其實,算是個命苦的人。」他說自己的胞姐陸懷如。
「僧人道士皆批命,說她生下來便同尋常人不一樣,是萬中無一的鳳命,是註定母儀天下的人……」
旁人或許艷羨,但陸家在西北為國擁兵,已至人臣之極,這鳳命卻來得奇奇怪怪,以至於引得先帝一眾皇子求娶。
先皇彼時的情形,同今日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都是早早定下的東宮太子,突然薨逝,而眾皇子之中再無嫡子。
陸家不想攪合到奪嫡之事裡面來,為陸懷如在舅家尋了一位遠親,就是那位郭將軍。
那時陸慎如尚且年少,但他道,「姐姐還真就喜歡他。」
喜歡那個尚且名不見經傳的年輕的郭將軍。
杜泠靜想到了年嘉跟她說得那些傳聞。
原來真的有郭將軍,原來娘娘真的與人定過親。
而陸氏大小姐出身的陸懷如,還真就喜歡過那個沒名頭的年輕將軍。
「那郭將軍後來……」
陸慎如沉了眉眼,「娘娘嫁人之後,他二人再沒見過,後來,他戰死在了沙場上。」
果如傳聞一樣。
杜泠靜說不清是如何心緒。
陸慎如卻說起自己的姐姐。
「她一頂小轎,以婢妾的身份進了王府後院的時候,連祖父都紅了眼睛。我真無法想像,若登極的不是皇上,難道陸家的大小姐,真就一輩子給人做妾?」
他說著,搖了頭。
「或許僧人道士批命,真的批對了,她可能真的是那萬中無一的鳳命。」
但是皇上還遲遲沒能立她做皇后。
杜泠靜向男人看去,見他眉目威凜了起來,他目光往窗外遠遠看去。
「就算皇上未能捧她為後,我這個她的親兄弟,也要力鼎她坐上那最高位,母儀天下!」
他沉了聲。
「只有這樣,才不枉費她多年的捨身付出,也不枉費整個西北永定軍的希冀渴盼!」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卻在杜泠靜耳中,如鐘鳴般盤旋迴盪。
他說自己,「必須要回一趟西北了。」
但杜泠靜皺眉看向了他的傷勢。
陸慎如知她意思,他口氣緩下五分。
「娘子別擔心,皇上才剛醒,我總要等他情勢平穩,再藉機回去。且得些日子呢。」
*
蔣家新宅。
蔣楓川送走了來客,惠叔上前收拾茶碗,不由地看向客人的背影。
「老奴怎麼瞧著,像是雍王殿下王府中的人。」
不是皇叔兗王,而是文臣擁簇皇子雍王。
蔣楓川將杯中的茶水引了,笑著道是,「惠叔好眼力。雍王殿下身側沒了邵探花,來拉攏我這蔣探花呢。」
「啊?」惠叔訝然,「那六爺怎麼回應?」
蔣氏是過了世的裕王的外家,可不曾在兩王之間站隊。
可惠叔卻見六爺更笑了。
他聽見他道,「雍王殿下賞識,我豈有不應之理?」
他答應了。
這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陸慎如耳中。
男人無甚奇怪,蔣楓川可不是他兄長蔣竹修,行事無規無矩的很。
相比之下,蔣竹修倒是頗有些耐性,他並無一省解元的得意驕縱,反而極為沉得住氣。
有些事情,他自認為自己做不到,但蔣竹修卻能放得下、做得來,或許是極其聰慧,卻自有病弱纏身的緣故,蔣竹修同一般人確實不太一樣。
那年杜閣老突然過世,葬身山洪之中,他疾馳幾天幾夜趕去,泉泉沒把他認出來,扔下被山雨澆滅的燈撲進蔣竹修懷中,但蔣竹修卻看見了他。
在勉樓之時,他就意外與他照過一面,那天,他把泉泉送回房中,敲響了他的門。
他奔馬數日,當晚又太晚,只能臨時歇在他們落腳的借宿山莊裡。
他隱了姓名,只說是路過投宿,山莊主人沒現身,讓僕從引他下榻。
蔣竹修來的時候,衣襟上夜雨未乾,他身上飄出濃重的藥氣,上前給他行禮,認出了他的身份,叫了一聲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