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沒讓秋霖跟著,自己挑燈去了樓中。
誰知那日也是邪門,她剛到二樓,不知從哪出來一陣風,手裡的燈突然滅了。
剛及笄的姑娘,冷汗都冒了出來,而她手裡沒了燈,連樓都不好下了。
她立在層層排排的書架中間,不知所措,暗暗在心裡求祖父保佑,但也不知有沒有用。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叫了她。
「姑娘別怕,我把火摺子放到窗下了,你過來取吧。」
是他!那個隔層里的史公子!
她見稀薄的星光中,窗下地板上,果真放了一隻火摺子,她連忙走過去,不時點亮了手裡的燈。
「多謝公子!」
她道謝,聽見隔層里的人聲音很輕,他沒跟她客套,只是道。
「我一直在樓中。」
她微怔,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直在樓中,她不必害怕這裡有鬼。
她心下感激,回去就給菖蒲立了規矩,讓他不許再亂說鬼神之事。而後晚間再去勉樓,心裡想著樓里不是完全無人,當真就踏實了下來。
接著許多日,家中來了些讀書的仕子,父親與他們交談,又允他們流連於勉樓之中讀書作文,因著人不少,她不便再去,只留在自己院子裡。
如此一晃許多天,直到某日,父親抽不開身,讓她幫忙去勉樓里,給他送一種特殊的傷藥。
那藥十分奇怪,她問他會不會用,他道不會,她只能進去給他演示,但她不知踩到了什麼,她腳下一崴,人差點摔倒在暗不透光的隔間裡。
但他忽然起身,手托在她腰上,穩住了她,而他亦慌亂扶在了他身上。
不知誰人道了句,「那處有傷!」
此言一出,她更嚇了一大跳,手慌亂地不知往哪裡放。
「公子你還好吧?」
「沒事,」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聽他問她,「可曾崴了腳?」
杜泠靜連忙搖搖頭。
他又道,「那你慢慢站穩,不急。」
但杜泠靜何曾與男子有這般接觸?她再沒多留。
道了句「抱歉」,放下藥趕忙走了。
她又是好些日沒去勉樓,但卻去了一趟蔣家。
她恰好替父親給蔣家伯父送去幾篇文章和友人的信,兩家在青州守望相助,素有往來,蔣家人無不認識她,她一直往裡面走,恰遇到蔣家伯母,也就是三郎的母親,在同惠叔說話。
惠叔可巧從山上回來了,正帶來了三郎的消息。
他笑同蔣家伯母道,「三爺如今身子恢復得可好了,隔三差五地,就往後山爬上一趟,道長說他快能下山回家了。」
蔣家伯母聽得欣喜不已,杜泠靜亦聽到了這話,也是高興得不行。
三郎自秋闈之後,雖高中一省解元,拔得頭籌,卻也耗費太多心神,到了冬日裡再無法進京趕考春闈,只能臥病在床,這才經人介紹了一位山中道醫,開春後便前往山中道觀里調養,一走小半年了。
蔣家伯母聽聞他快能下山,更是開懷,一邊問他何日回來,又道,「咱們同杜家那事,是不是該提一提了?」
杜泠靜略略意外,卻聽惠叔道。
「那事可是三爺心頭的緊要事,這次三爺上山調養,一面是為了日後舉業,另一面,自就是為了把身子養好,方能往杜家提親。」
提親……原來他上山是為了這個。
杜泠靜不曾聽他說明過,這會惠叔道,「三爺只怕還調養得不夠好,想等著暑夏過完,再下山來,親自到杜家去提。」
惠叔還道,說旁人過完暑熱夏日,都要消瘦三斤,「但三爺近來吃飯卻上心得很,每日多加一餐,勤往山中走動,想來是盼著身子好起來,看著也健壯些,才好往杜家去。畢竟姑娘是閣老的掌上明珠,三爺覺得若不備萬全,怎好去提?」
杜泠靜怔在當下。
她聽見蔣家伯母反覆念著佛,「只怕我兒必能得償所願!」她又道,「那我先把禮都備起來,等他回來便能往杜家去……」
那日她從蔣家回來,臉上發熱發紅,只略略想到方才聽到的三郎的打算,心口就一直快跳。
其實這件事情,早已有了苗頭,兩家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滄大哥的母親還曾故意拿花笑過她和三郎。兩家世代交好,她與三郎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至於父親,父親雖未說過什麼,但他一向賞識三郎才學,對三郎也是多有提點。
但她在蔣家聽來這事,卻沒好意思同父親將。而父親似乎頗為忙碌,幾乎每日都同人書信往來,或者請人來家中,晚間閒余之時,還到勉樓里,與隔層里的史公子閒敘。
夏天漸漸到了末尾,蟬鳴並未見消停,但是史公子好像身子明顯好轉,父親有時與他竟能談到深夜。
不過杜泠靜還是沒再見過他,與三郎通了兩次書信,沒問提親的事,只問他在山中如何。
不想又過幾日,她無意間竟然聽到父親吩咐阮恭的父親阮大管事,要給她把嫁妝備起來了。
當時她弄出了響動,父親一眼看了過來,她不得不上前,乾脆問了父親。
「爹要把女兒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