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如和恆如,於娘娘和二爺都很合宜。
杜泠靜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名字,腦袋裡卻突然蹦出一個字來。
「慣。」她道。
「慣?」男人聽了就意外地挑眉,「這怎麼說?」
杜泠靜抿唇笑看了他一眼。
「侯爺的性子,想要什麼就非得要,偏想要的還真就能要得到,怕不是被『慣』大的吧?」
陸慣如。
話音沒落,男人大笑出聲。
睡在檐上的一排雀兒被他笑聲驚飛了起來,崇安連忙跑過來查看,一副打盹沒醒的樣子,上前才發現是侯爺在笑。
杜泠靜擺手讓他走了,男人笑了好一陣才停下。
「娘子何時沾了那看病王老頭子的習氣?」他無奈地一直搖頭。
杜泠靜笑而不答,只問他,「此名到底為何取給了侯爺?」
陸慎如笑著微默,他說名字是祖父給他取的。
「但卻不是獨獨取給我一個人。」他道,「是為警醒整個陸氏而取此名。」
慎如,慎終如始,終始如一。
「祖父說,永定侯府是為抵禦外賊、保全家國百姓而存,得君民信重、手握重兵,決不能調轉槍頭,起兵禍,攪碎百姓得之不易的安寧。」
所以要慎,慎終如始。
杜泠靜沒了玩笑的心,端起茶盅輕輕飲了口茶。
她聽見侯爺道,「所以永定侯府,從不染指西北以外的軍中勢力。」
他說自己本不該兼顧北關,「不過這是皇上的意思,但遼東的兵,西南的沐府,尤其是世代鎮守的東南靖安侯府周氏的人馬,陸氏都絕不會動。」
他道貴妃娘娘命途多舛,「我娘與靖安侯府世子夫人原是手帕交,周家的長孫恰比娘娘長一歲,我娘便相與周家結親,讓娘娘嫁到周家,周家人性子多平和,必會待她周全。」
但此事提出,卻沒能得到兩家的立時肯定。
「祖父和靖安侯老侯爺,都擔心陸周兩家手握重兵,各占西北東南,若再聯姻嫡系長孫,只怕會令宮中不安,也令朝堂其他文武百官生了旁的心思。」
兩家皆猶豫,「但沒等思量好此事,娘娘就被批了鳳命。鳳命一出,周家更不能娶,此事再沒提過。」
陸慎如抬了抬頭,舉目銀河流淌,星光璀然。
他說永定侯府和靖安侯府平日守望相助,「可為的都是百姓家國,若一旦陸家有人起兵造反,禍亂百姓,第一個起兵來剿的,必是周家。反之亦然。」
杜泠靜沒想到陸氏與周氏的關係,處置的如此親近又微妙。
她輕嘆一聲,「尋常百姓這一生,若從呱呱墜地,到壽盡入土,都能活在戰火之外,那是難得的福氣,興兵起禍之人,是在拿千千萬萬尋常百姓的這點福氣,促成自己的私慾。」
陸慎如點頭,微笑著看了妻子一眼,「是。」
他將手中轉來轉去的茶盅,終於捏起來,喝了一口。
「眼下四海安泰,多麼難得,如果潛藏在朝中那人,非要走到禍亂的地步,用陰私手段擾亂朝綱。」
他一頓,而後冷了聲。
「若到那一步,我不得不起兵,即便是亂臣賊子,我陸慎如也當了。」
「即便是被天下群起攻之,不得好死,我也只能走這一條狹路。」
庭院寂靜,方才被驚飛的鳥兒,早就撲棱著翅膀,不知飛向何處。
杜泠靜一時竟不知如何言語,只有眼角濕潤起來。
她低著頭,男人看到了她眼角那顆清淚。
「怎麼哭了?」
他將她的凳子拉過來,將她團在了懷中。
他反覆摩挲著她的肩頭。
「你夫君只是假設罷了,未必就到了那地步。」
杜泠靜卻莫名地,想到他還曾想去江南。眼下的亂局,已經令他無暇去他的江南,若真到了他所言的地步,江南連他夢中都不再存在。
她有種難以言說的悲感。
清淚滑落眼下,男人生著薄繭的指尖替她摸去。
「泉泉別哭,我只是隨便說說。」
他道,「岳父中意我,」比她可中意多了,「我一定護好你,還有我們的孩兒。」
杜泠靜不言,只看他。男人瞧向她泛了紅的眼睛。
莫名地,他竟有些悅然。
她雖還不如岳父中意他,但也會為他流淚。
哪怕永遠都不如蔣竹修,哪怕就這一滴清淚……
*
杜泠靜晚間就歇在了他的遠岫閣,翌日醒過來的時候,見他已令人將早飯備好了。
杜泠靜胃口好似明顯好轉,聞著飯香頗為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