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綾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睡,洞中如此陰寒,若是失去了意識,他定會活活凍死。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時綾如今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清醒。漸漸的,就連呼吸都成了酷刑,吸入的寒氣仿佛要在他體內結成冰凌,隨後刺破血肉而出。
此時,時綾渾身都是冰冷的,可額頭的灼燒感更令他無法忍受,腦中亂糟一團,甚至還產生了幻象。
可幻象為何這般真實。
無力探尋,時綾翹起嘴角,不自覺地伸出手牢牢抓住絨毛。
現實也好幻象也罷,起碼在死前還能予他一絲絲慰籍。
—
山間,昨夜時綾衣物落下的枯樹旁。
烈日當空,一頭惡狼正笨手笨腳地一點點撿起地上的樹枝。
惡狼煩躁地左右甩著尾巴,動作越加粗魯。爪子太長,好不容易將一根細樹條捏起,一不留神又從掌縫中掉出。
惡狼恨得咬牙切齒,可又沒有其他法子,只得彎腰去撿回來。
都是那個凡人所害!
以往白日裡他定不會出來,如若不是夜間那個討厭的凡人一直念叨著冷,吵得他不得安寧,他怎會一大早出來撿這種東西。
越想越氣憤,脊背上的毛都要炸起來,血色的紅眸死死盯著懷中抱著的一大捆樹枝。
惡狼皺起鼻子慢慢露出尖牙,模樣十分兇殘。
又撿衣服又撿樹枝,為了口吃的給凡人伏低做小。
回去他定要好好教訓那個凡人一番!他可不是誰都能使喚的!
邊想著,邊抱緊了撿了半天的樹枝怒氣沖沖地往回走。
惡狼心中莫名開始急切,不禁加快了步伐,本就身高腿長,一會的功夫便來到了洞口。進洞前,他低頭瞧了一眼腳上粘到的塵土,有些煩躁地蹭了兩下,這才走了進去。
剛邁入洞中,獸耳快速抖動兩下,沒有任何聲音,洞中一片寂靜。三兩步來到小山洞口,溪中的水魚密密麻麻躺在岸上吐著股股溪水,空洞無神的眼睛都在看向漆黑一片的洞內。
不知為何,惡狼的心猛地顫動兩下,一時竟沒管那些主動送到嘴邊的水魚,直接進洞。
夜眼使他在幽暗的環境下依然能看清一切。
洞內的火堆熄了,時綾縮成一團緊挨著一堆灰燼。
狼妖將樹枝往旁邊一丟,蹲下身子仔細觀摩著,看到時綾與他出洞時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後,又準備去挑幾條魚填飽肚子。
令他沒想到的是,剛還在岸上半死不活的水魚眨眼間竟全數鑽回了水裡,紛紛探出腦袋緊盯著他。
無神的眼睛此時幽幽冒著綠光,還長出了尖牙,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似在威脅他。
狼妖也毫不示弱地露出自己的獠牙,他還能被幾條破魚嚇住?
可這些水魚並沒有與他一較高下的想法,僅僅瞥了他兩眼後又躍出水面,好像是想繞過他看點什麼。
身後就是小山洞,只有時綾此刻在裡面休憩,狼妖恍惚一瞬,隨即察覺到了不對勁。
大步走到時綾身邊,緊接著輕而易舉地抓著時綾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往日裡眨巴著晶亮眼睛望著他的小人此刻一動不動,雙眸緊閉,身上也不再溫熱。髮絲垂散在身前,有些還纏繞在臉上,狼妖不爽地將其撥去一旁。
觸碰到一剎,爪子怔住了。
薄唇蒼白如雪,臉頰卻紅得像火燒,摸上去更是燙手。
狼妖豎瞳縮緊,微不可察地輕顫一下,鋒利的爪子不斷地收進指尖,隨後緩緩戳上了滾燙的小臉。
臉頰肉凹陷下去,但時綾卻沒有絲毫反應,狼妖心存僥倖,不甘心地又戳倆下,依舊如此。
內心有一瞬間的慌亂,又被狼妖強壓下。
何必如此在意,就算這個凡人死了都與他無關。
整日纏著他,還總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早就煩透了。
狼妖抓在胳膊上的爪子不由地握緊,目不轉睛注視著毫無生氣如同木偶的時綾。
正值盛夏,烈日之下曬了如此之久,渾身的毛像是快要燒起來,哪哪都不舒服。
他討厭日光,喜寒不喜熱。
眼前這個凡人身上很涼,正好可以給他消消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