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起伏的青山,一眼望不到頭,讓他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凡間。
那時候,他偶爾會拉著狼妖一同坐在洞口對著那片似乎永遠都走不出的深山發呆。
不過發呆的也只有他,狼妖則在一旁用爪子勾他的頭髮玩。
不同的是凡間一片荒蕪寸草不生,風一吹就揚起一片黃土。而此處滿山的青竹,竹葉隨風而飄,散發著陣陣沁人心脾的清甜竹香。
時綾抬腳剛踏過門檻準備出去看看,沒成想「咚」的一聲,毫無防備地撞上了堵看不見的牆。
兩個靈獸「噠噠」的腳步聲又一次響起,走到他身前停下,仰起腦袋,黑圓的眼睛瞪大,似乎在看他有無大礙。
他吃痛地揉了揉額頭,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結界出來,結界還被他剛才那一下撞出了陣陣金色的漣漪。
「我沒事。」時綾悶悶道,難以相信地又用手輕輕去碰觸。
剎那間,流光飛舞。
是結界沒錯。
那他現在是被瀟澈關起來了嗎?
時綾不斷想著。
在靈界時,瀟澈還答應了老蘑定會將自己毫髮無傷地送到玄宗山下。
可如今為何忽然將他帶到此處,還設下結界讓他沒法踏出院子半步。
時綾想了好半晌也沒想通瀟澈究竟為何要這麼做,只得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隨風一晃一晃的細竹。
靈獸本是陪著時綾坐在門檻上,時不時還打量他幾眼,可隨著天色漸暗,竟分別靠在時綾身上睡熟了。
轟隆──
平靜無聲的山間驟然響起一聲巨響。
待時綾回過神來,兩個靈獸早已清醒過來,分別拉著他的兩個衣袖把他往正房裡拽。
看著小小的,可勁兒出奇的大。
剛被它們拉進去,眼前的房門「砰」的一聲被關緊了,甚至還落了鎖。
時綾拍了拍門,有些急切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門外的靈獸並沒有回應。
一種強烈的不詳之感逐漸升起,時綾用力掰著門縫,眼睛艱難地透過這一點點縫隙看向院子。
兩個靈獸手中各多出了一支長矛,在夜色中幽幽閃著寒光,正聚精會神仰頭瞧著什麼。
縫隙太小,時綾看不到上面,只能一瞬不瞬地盯著小靈獸。
過了許久,靈獸依舊是先前的姿勢沒動過,可時綾腿已經站麻了,眼睛也疼得厲害。
實在是忍受不住,時綾揉了揉兩隻酸疼流淚的眼睛。
可也就是這一會的功夫,門外傳來響動,夾雜著男人的悶哼,隨即便是長矛落地的噼啪聲。
「哐當!」門軸被撞的顫動一下。
氣鼓鼓的靈獸跳起往銅鎖上一拍,鎖扣應聲彈開。
木門被重重地拍在牆上,時綾被這一聲炸響嚇得心臟亂跳,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只見氣鼓鼓和呆呆一前一後地抬進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血腥味濃得能凝成刀刃,扎得他喉嚨一緊,並充斥著整個屋子。玄色的衣擺拖過的地方留下蜿蜒的血痕,黑紅的血水也滴了一路。
男人是臉朝地被抬進來的,所以直到靈獸將他抬到床塌邊,時綾幫著弄上床時才看到了男人的那張沾滿血污的臉。
正是消失了一整日的瀟澈。
平日裡總是飽含笑意的雙眸此刻緊閉著,嬉皮笑臉的浪蕩神色也蕩然無存,身上的清香被刺鼻的血腥氣所替代。
正當時綾愁著該怎麼辦時,兩個靈獸應付裕如地一個晃晃悠悠端著盆水,另一個則拿著塊布和一套乾淨的衣衫進來了。
輕而易舉地接連跳上床塌後便開始幫著時綾把瀟澈的衣服全部脫下來。
中途它們時不時便瞥一眼時綾,可時綾一直面不改色地把被血染紅的衣袍一件件扒下。
時綾正欲解開僅剩的一件薄薄的裡衣之時,本奄奄一息的男人忽然動了動唇,隨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傷得如此重了,可力道卻還不小,時綾愣是掙了好幾下才掙開。
瀟澈緩緩睜開眼睛,眼睫上還掛了些塵土。
時綾在瀟澈的注視下湊近,直到紅唇快要貼上時才猛地停了下來。
那雙本因為他的靠近而閉上的眼睛在沒感受到觸碰之後又睜開了。
而後一陣帶著花香微風吹在了他的眼睛上,柔軟的手心緊隨其後覆了上來。
溫柔似水的聲音纏綿在他的耳畔,困意隨之席捲而來。
「閉上眼睛就不會怕了,我輕一些。」
說完,瀟澈的指尖抖得沒有那麼厲害了,徹底昏睡了過去。見狀時綾長舒一口氣,拿著靈獸叼來的藥瓶,用指尖一處處將猙獰的傷口全數上了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