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男人先是瞥了懷中的兩個竹筍一眼,又淡淡掃過時綾的臉,隨即目光緩緩下移, 最終落在二人此刻緊貼的身子上不動了。
時綾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還趴在男人的懷裡。
他的臉一下漲得通紅,耳尖幾乎要滴出血來,揪著男人衣襟的手也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鬆開了,手忙腳亂的想要爬起來。
可越是慌亂,動作越是笨拙,曲起的膝一不小心就頂到了男人的腰腹,一聲從喉間擠出的悶哼在耳邊響起。
「對、對不起。」時綾聲音抖著彎,立馬從男人身上下來,哆哆嗦嗦地縮在一旁,雖有點害怕,但仍壯著膽子抓住了男人一根骨節分明的指節。
男人目光依舊冷冽,慢條斯理地坐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撣了撣衣袍的塵土,
時綾咬了咬下唇,從男人的臉上始終沒看出他究竟同意與否,只得硬著頭皮試探道:「你、你跟我過來一下好不好?」
男人聞言目光在時綾泛紅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隨後又立刻移開,沒有一絲憐憫或動容。
眼看瀟澈越走越近,時綾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此時他手中正緊握著男人的一根手指不松,正想將地上的男人給拉起來,男人卻先一步自己起身了。
本以為他不會理睬自己,時綾甚至做好了哀求的準備,沒成想只是試著輕輕一拽,壓根沒用力氣,男人就這麼跟著他走了。
時綾不禁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用氣音小聲說道:「這邊。」
他拉著男人躲進了一片灌叢,灌叢的枝葉不算稀疏,可若是他自己躲進來,一身粉白衣袍在綠葉中會格外惹眼,甚至無需刻意去找,隨便瞥上一眼便能發現。
參天的古木本就遮擋了許多光亮,而男人身穿一襲黑衣,丁點花紋和異色都沒有,幾乎與四周融為一體。
時綾瑟瑟發抖地縮在男人懷中,借著對方高大修長的身形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僅露出一隻眼睛透過枝葉縫隙看去。
隨聲瀟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面容也逐漸清晰,他臉上掛著志在必得的淺笑,從容不迫地掃視著四周。
「小時乖,別鬧了,你不是說餓了嗎?再不出來果子可要被我吃光了。」
瀟澈語氣帶笑,聲音不大,像是知道他就藏在這附近一般。
時綾盯著瀟澈手中幾個嬌艷欲滴的果子卻一點沒有想吃的欲望,身子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男人垂眸冷冷地看著時綾因緊張而變得蒼白的臉,眼中毫無波瀾,只是多看了幾眼他胸前被時綾抓得皺皺巴巴的衣襟。
瀟澈的步子在離他們僅有幾步之遙時突然停住,整個人站定不動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面,見狀時綾心猛地一顫。
那正是方才他和這個男人摔倒的地方。
時綾大氣不敢喘一下,指尖涼得仿佛剛從冰水裡撈出來,聲音抖得不成調,忙說道:「再往那邊躲一躲……」
男人依舊不語,跟著時綾的目光微微側頭看了立在不遠處的瀟澈一眼,隨即又回到懷中人的身上。
長而翹的眼睫輕輕顫動,肩膀縮著,整個人看起來又小又可憐,此刻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像一隻被雨水淋濕的小獸,委委屈屈地尋求庇護。
瀟澈戲謔的笑聲響起,接連撥開好幾個灌叢,眼神變得陰鷙可怕。
時綾忙不迭地牽著男人在灌叢中像賊一樣四處躲藏著,而男人的腳步也同他一樣輕緩而沉穩,沒發出一點聲響。
待瀟澈找到二人先前躲藏的灌叢之時,時綾已經悄無聲息地帶著像木頭一樣安靜還能給他做遮擋的人走到了很遠的樹後。
男人後背緊貼著樹幹,時綾依舊趴在他身前。
看著瀟澈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時綾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抬頭看了看頭頂這張冷若冰霜的臉,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但還是輕聲道謝:「謝謝。」
說完又趕忙鬆開他,可本修長好看的手指已經被自己攥的微微發紅。
時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燒紅的臉頰,試探著牽起男人的手,見他沒反抗,這才放下心來幫他揉摁緩解。
「我正要去鮫海,你要往何處走?」時綾手上動作未停,看著男人輕聲問道。
男人下頜緊繃,唇角微抿著,顯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整個人冷得像塊寒冰。
時綾手上力道輕柔而小心,很怕把男人弄疼或是惹生氣了。等剛他鬆開手,男人竟毫無預兆地轉過身走了,時綾一怔,隨後立刻跟了上去。
男人的步子邁得不算大,所以時綾小跑兩步便走到了他的身側,邊走還邊謹慎地向林中望著。
二人走出林子時,時綾心中滿是忐忑,仍不死心地欲再次開口詢問男人的去向,卻見男人腳步一刻未曾有過遲疑,徑直朝著他本要去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