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不想說第二遍。」
裴逸風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忌憚澤夜的尊威,只得不甘心地稀里嘩啦往外走,臨到門口,實在是憋不住,大著膽子回頭補一句:「仙尊您再不管,大師兄說不準都要把時綾給騙回豹山了。」說著,他推開門憤憤走了出去。
等裴逸風的腳步聲漸遠,屋內徹底安靜下來,澤夜這才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他被吵得耳朵嗡嗡作響,邊揉著耳朵,邊用那雙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順著窗縫往時綾廂房的方向望。
正望得起勁,房門忽然傳來「吱呀」一聲輕響,澤夜煩躁地呵斥道:「本座不是讓你……」
「仙尊……」時綾看向床榻上的男人,怯怯地喚了聲。
澤夜下意識猛地轉頭,正對上絞著衣袖侷促站在門口的時綾那雙滿是不安的眼睛。
他瞬間僵住,隨即一把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這副狼狽不堪的醜樣子若是讓小花精看到,他的臉該往哪放?
高大的男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團鼓起的被子,時綾愣了一下,而後輕輕關上門,小心翼翼往床塌走,剛邁出兩步,床上的被團忽然抖了抖,緊接著又往床里挪去。
時綾不明所以,但還是繼續靠近,待他走到床邊,便聽見被子裡傳來一聲悶悶的抽氣聲,很輕,不過還是被他聽見了。
紅腫的眼睛,還有這聲抽氣,時綾這才相信荒炎說的。
仙尊竟真的哭了。
「你來幹什麼?」被團沒好氣地發問。
時綾老實回答:「我來看看您……」他猶豫了一下,坐在床沿,小聲對著被團問,「您為什麼哭啊?」
被團驀地顫了下,裡面的男人清了清嗓,恢復了以往冷硬的語氣,可聲音還是摻雜著濃重的鼻音:「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座哭了?本座又不是孩童,怎會做出此等幼稚之舉?」
時綾:「……」
他挪了挪屁股,坐近了些,伸手拽拽被角,軟著聲道:「您這樣會悶壞的。」
「不用你管。」澤夜把被子裹得更緊,冷哼一聲,「去找你的大師兄。」
時綾說:「大師兄有二師兄在照顧著,我來陪著您。」
澤夜更難受了,胸口悶得他喘不過氣,原來是因為恪謹有人照顧了小花精才迫不得已來找自己?
他心碎著,眼眶又熱又脹,差點又忍不住痛哭出聲,重重抹了一把眼睛,惡狠狠咬牙道:「不用,你走。」
時綾沒動,眼睛無意往下一瞟,就看到被團邊緣露出的一截指尖,想都沒想就伸手抓住了。
溫軟的手將他冷如冰棱的指尖包裹住,澤夜嚇了一跳,想掙扎,不過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嘴上卻說道:「鬆手,本座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可時綾非但沒松,反而又往被子裡伸了伸。
小花精溫熱的掌心貼在他的手背之上,暖意一點點滲進他的皮肉。
「仙尊,您還在生弟子的氣嗎?」時綾聲音輕得像羽毛,手指小心翼翼在他手背上摩挲,「弟子從未覺得您殘暴,真的。」
手上傳來的酥酥麻麻的感覺險些讓澤夜破了功,他硬是默了好一會,才擠出幾聲冷笑,「本座何時說過是因此事生的氣?」
而且他也從未真正生過時綾的氣,他氣得一直都是那些勾引時綾的瘋狗野狗。
「那……」時綾疑惑地歪頭,「仙尊是在氣什麼啊?」
澤夜胸口悶痛。
無論是山裡的還是山外的,一個二個都覬覦他的小花,見縫插針,稍不留神就被人占了便宜去,他防都防不過來。
今日才短短一會的功夫,出去一看,兩人就抱上了,這讓他如何不惱?
恪謹和時綾都是他的弟子,同住在這宅院裡修行,他自己也愁了許久,即便刻意讓時綾與恪謹還有裴逸風疏遠,可宅院就這麼大,能躲到哪去?
思來想去,他只能日日把時綾留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了。
再者,這劍法和法術也得教得再慢些,時綾本就學得快,若是早早出師要去魔界尋他,而他又沒找到變回狼身的法子……
那朵小白花他方才特意囑咐荒炎藏去別處,他怕時綾見了會傷心,更是因為不知該如何向時綾解釋小白花是怎麼得來的。
剛剛時綾問出的話他還沒想好怎麼搪塞過去,覆在手背上的溫暖毫無預兆地抽離了。
澤夜怔了怔,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失神之際,他便聽見時綾疑惑中隱隱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仙尊,這朵花是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