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對澤夜的畏懼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心依賴。
瀟澈不知不覺中又當了一回壞人。
他本不是急躁的性子,偏偏在時綾的事上像個毛頭小子般沉不住氣。方才看到謝墨卿寫給時綾的字條時氣昏了頭,一時衝動又沒收住。
他想起身示好,時綾卻像受驚的兔子般又要往澤夜身後躲,他只得悻悻坐回去。
「哥哥沒生氣。」瀟澈臉上重新扯出以往的嬉笑,「也不會打你,小時別怕。」
可這笑容在時綾眼中卻像是暴怒前的偽裝,嚇得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現在瀟澈在他心裡,活脫脫成了只笑面虎。
一旦害怕了,之前瀟澈做的事便十分清晰地浮現在腦中。
雙目猩紅和鮫王還有雲塵在王宮裡打架,兇狠的模樣讓時綾光是回想起來都膽顫。
時綾小口小口地啃著包子,時不時偷瞄一眼對面笑得陰惻惻的瀟澈。
澤夜坐在時綾身側,面上是一貫的清冷,手上動作卻溫柔至極,執起帕子輕輕拭去時綾嘴角的糕點碎屑,指腹有意無意地擦過時綾的嫩唇。
瀟澈死盯著澤夜那隻「不安分」的手,捏著竹筷的手不斷用力。
可當時綾怯生生看過來時,他又不得不扯出個僵硬的笑,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好吃就多吃點。」
澤夜對瀟澈要噴火的眼睛視若無睹,從容地提起茶壺為時綾添了半碗涼茶。手指貼著碗沿慢慢推過去,在時綾伸手來接時碰了碰他的指尖。
「咔嚓!」
瀟澈手中的竹筷斷成了兩截。
時綾猝不及防被這聲音驚到,剛拿起的栗子酥掉在地上碎成幾塊,他怯怯地看向澤夜。
澤夜瞥了瀟澈一眼,面不改色地取來新的,遞給他。
「無妨。」
入夜後,時綾說什麼也不肯睡在兩人中間了。
瀟澈越是解釋自己已經不生氣,小花精就躲得越遠,最後乾脆整個人縮進澤夜懷裡,纖細的手臂緊緊環住澤夜的腰身,哭得稀里嘩啦。
「哥哥不會再凶你了,真的,小時相信我好不好?」瀟澈放軟聲音哄道,伸手想碰時綾。
時綾卻怕得把臉更用力地埋進澤夜胸前。
澤夜順勢將他摟緊,帶著他後退兩步與瀟澈拉開距離,寬厚的手掌輕輕撫過時綾單薄的後背。
時綾紅紅的鼻尖和哭花了的臉讓他無奈又心疼,澤夜微微上揚的嘴角讓他怒火中燒。
小人得志,噁心。
他在床沿不甘心地坐了好半晌,怎麼也沒想明白,分明以前時綾和他最為親近,很怕澤夜,為何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瀟澈臉臭得像茅坑裡的石頭,最後還是妥協了。
中間隔著的不再是小花精,而是一隻渾身散發著騷味的騷狐狸。
他噁心得想吐,恨不得捏著鼻子睡。
澤夜攬著時綾躺到床里,抬手為他擦了擦未乾的淚痕,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睡吧。」
時綾吸了吸鼻子,又往那溫暖的懷抱里縮了縮,真心實意地小聲嘟囔:「還是仙尊最好。」
聞言,澤夜面上沒什麼反應,心裡卻樂開了花。
和小花精的關係能突飛猛進,可全靠他蠢弟弟的襯托。
瀟澈陰沉著臉躺在最外側,聽著裡面漸漸平穩的呼吸聲,盯著房梁一夜未眠。
今日輪到澤夜守著時綾,所以瀟澈天還沒亮就出門幹活了。
瀟澈走後,澤夜也起床洗漱,出門給時綾買飯。
集市上已經熱鬧起來,他提著裝滿飯菜的食盒正準備回去,幾個相熟的工頭就圍了上來。
「澤弟今日可要做活?東街新開了家飯館,正缺人手呢!」
「我們鋪子缺一個搬貨的,願出雙倍工錢,就等你一句話!」
澤夜雖失了靈力法術,可畢竟是仙體,力氣遠非常人可比,加上他做事勤快認真,從不偷奸耍滑,名聲已經漸漸傳了出去,他微微頷首朝眾人拱手致謝:「多謝諸位好意,今日要在家中陪妻。」
工頭們聞言紛紛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其中幾個相熟的更是擠眉弄眼。
澤夜幹活賣力,每每完工就匆匆往家趕。有好事者曾打趣問是否家中藏著位小娘子,才讓他這般拼命賺錢。本以為會遭冷臉,沒成想澤夜竟當真點頭承認,工頭之間就傳開了。
「哈哈哈,瞧我這記性。」一位年長的工頭拍著大腿笑道,「那明日,澤弟明日來找我!」
澤夜面色如常地謝過眾人,提著食盒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善意的鬨笑,隱約還能聽見「小娘子肯定貌美如花,不然怎會日日都如此心急往家趕」之類的打趣,讓澤夜紅了耳根。
澤夜回到土房時,房內正巧傳出了窸窸窣窣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