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請吧。」
「等等。」謝墨卿冷聲開口,「我與他一同前去。」
白面男人輕飄飄地掃他一眼,「老爺只喚了小公子一人,公子還是留在這兒等著吧。」
話音未落,幾名侍從已將時綾從謝墨卿懷中硬生生拉走。
謝墨卿伸手欲將他奪回,四柄利劍倏然貼回他的頸側,溫熱的鮮血瞬間浮出,沿著喉結蜿蜒而下。
而那邊,時綾已被塞入馬車。
車簾落下的瞬間,他腿一軟,癱坐在軟墊上,面紗被淚水浸透,貼在臉上,頭都不敢抬,可憐兮兮語無倫次地哀求:
「嗚嗚嗚,我、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可笨了,求……求求大人開恩,嗚……放了我們吧。」
第112章
時綾哭哭啼啼說完, 也沒人理他。他緊貼著冰涼的車壁,單薄的身子隨著抽噎不停發抖,像只受驚的小獸。
他不敢抬頭看白面男人口中的「老爺」, 手下都如此陰險,主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馬車外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執聲。謝墨卿清冷的嗓音夾雜著白面男人陰柔的語調,在爭論著什麼,但被車壁阻隔,聽不清楚。
時綾抱著澤夜的衣袍, 儘管已在溪水中洗過,但仍殘留著淡淡的氣息。
時綾小小地吸了口氣,鼻腔里立馬涌滿那熟悉的松木香,他眼圈更紅了。
哭得有些脫力, 浸透淚水的面紗黏膩地貼在臉頰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潮濕的窒息感。
時綾便摸索著用澤夜衣袍的一角去擦眼淚。可濕透的面紗擋在中間, 布料只能蹭在面紗上, 反而讓臉更加不舒服。他猶豫地抬起手, 指尖碰到面紗邊緣又縮了回來。
雖不知謝墨卿為何要這麼做, 可想起他那時嚴肅的神情, 時綾不敢摘下。於是一隻手從面紗下緣輕輕掀開,另只手攥著衣袍伸進去,笨拙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馬車內靜得出奇, 除了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啜泣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老爺」始終未發一言, 時綾更不敢出聲, 只能將自己蜷得更緊些。
馬車內外截然不同。
外面熱浪翻滾, 蟬聲嘶啞,天地如火爐,而馬車之中, 涼意森然,遮住了烈日,也隔了那燥熱與喧囂。
時綾倚著車壁,淚水未乾,眼皮卻漸漸沉重,他無意識地將衣袍又摟緊了些,莫名安心。
馬車穩穩噹噹地停著,外頭的爭執聲不知何時已然停歇,連惱人的蟬鳴都遠去了。
時綾的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墜,最終抵在了車壁上,冰涼的木板貼著他發燙的額頭,好舒服。
困意逐漸戰勝了懼意,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在這馬車上睡過去的一剎那,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劃破車內的靜謐:
「叫什麼名字?」
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如同深山寺廟的晨鐘,震得時綾渾身一顫,他猛地驚醒,眼神惶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縮了縮脖子,囁嚅道:「時……時綾。」
幾息後,車簾掀開了。
熟悉的尖細嗓音響起,白面男人帶著一張紙與一桿毛筆躬身進來,畢恭畢敬放在他面前,道:「小公子,請寫下名諱。」
時綾伸手去拿筆,指尖冰涼、微顫不止,險些沒拿穩。墨汁濺在紙上,暈開幾朵難看的黑花。他咬著下唇,顫巍巍寫下自己的名字,筆畫像是蚯蚓在爬,東倒西歪十分難看。
白面男人雙手捧著紙張恭敬遞出,隨後躬身退出馬車。
不多時,頭頂傳來一聲低笑,那笑聲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顯然是在笑他字丑。
男人的聲音慢悠悠響起:「你是誰家的?」
時綾一怔。他現在身處凡間,面前是凡人,總不能說靈界,猶豫片刻,他怯生生答道:「……澤夜的。」身為仙尊的弟子,這麼說不算錯。
「哦?男人的名字。」頭頂傳來的語氣忽然變得意味深長。
「是你夫君?」
時綾驀地睜大雙眼,瞳孔微微顫動,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僵在原地,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
夫……夫君?
他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紅暈慢慢浮上,蔓延到了耳根,雙手無措地絞緊了澤夜的衣袍。
見他久久不答,那聲音又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時綾慌亂搖頭,「不、不是,是我師父。」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