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發虛,不知為何,心慌得厲害,很怕澤夜誤會。
裴逸風忽地站起身來,像是憋不住了,直勾勾看著時綾,紅著臉生硬地給時綾道歉:
「我……我知道我這張嘴欠抽,老是說讓你生氣的話,我錯了。」
他往前一步,也想學澤夜去握時綾的手,奈何他臉皮薄,怕被時綾躲開,終是抬不起胳膊,兩手垂在身側僵著,像個愣子。
「我保證,我會改的,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是在逗你玩,也不是病了。時綾,我是真的喜歡你。」
裴逸風頓了頓,看向旁邊早已氣得頭頂冒煙的澤夜,又轉回來盯著時綾,咬牙說道:「正好仙尊也在這,我發誓所言沒有半分虛假。你要是願意,我以後一定對你好,對你那條狗也好,不惹你生氣,你不喜歡的,我全都改!」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
澤夜臉色難看到極點,晃動的燭火在他如墨的眼底一閃一閃,他背脊筆挺,整個人都繃著。
他想撕了裴逸風,撕了這個敢當著他面向時綾訴衷情的逆徒。
可他不能。
弟子情愛之事,不在他掌控之內,也不會插手過問,是他以前親口定下的規矩,如今,反成了束住他手腳的枷鎖。
時綾怔住,沒想到裴逸風會當著仙尊的面說這些,那時他以為裴逸風是在逗他,竟然是真的。
他避開裴逸風灼人的目光,輕聲道:「裴師兄,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想過這些事。」
時綾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又緩慢,怕裴逸風誤會,也怕澤夜誤會。
過了幾息,他抿了抿唇,接著道:「是不是我之前說了什麼話,或者做了什麼事,讓你誤會了?對不起。」
「我對你,和對大師兄、二師兄,是一樣的。」
「我一直把你們當師兄,當哥哥看,真的沒有別的心思,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輕飄飄的幾句話,裴逸風卻像是被當頭敲了一棍子,眼睛立馬紅了。
澤夜鬆了口氣。
裴逸風喉嚨哽塞,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你有、有喜歡的人了?」
澤夜豎起耳朵。
時綾想了一會,慢慢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說著,鬼使神差地偷瞄了澤夜一眼,又飛快垂下眼帘。
聽完時綾的話,裴逸風明顯還不死心。
見狀澤夜立馬冷冷打發道:「擅闖本座臥房,去寒潭跪一夜。」
裴逸風垂著頭,沒了方才的固執和橫勁兒。不死心是真的,被時綾溫柔且無情的話傷的不輕也是真的,此時此刻像只鬥敗了的公雞,悶悶道:
「弟子知錯。」
木盆中的水已涼透,裴逸風朝澤夜恭敬行禮,俯身便要連木盆一起端走。
「放下。」
裴逸風一愣,端著盆停在了半空,不明所以地看向澤夜。
澤夜面不改色道:「本座要用。」
裴逸風困惑,但不敢多問,聽話地放了回去。
澤夜緩步走過去,裴逸風自覺為他讓出空位。
澤夜在盆邊半跪下,從容地挽起袖子,指尖一抬,靈力注入,水面泛起圈圈漣漪,涼水霎時升溫,裊裊熱氣自木盆中升起。
時綾還沒反應過來,澤夜的手已經落到他腳邊,要脫他的靴子。
裴逸風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半跪在地的澤夜,「仙、仙尊……」
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相信仙尊會給時綾洗腳,堅信肯定是時綾哭哭啼啼纏著仙尊,他也看出仙尊很慣著時綾,所以才會妥協給時綾洗。
時綾也怔住了,臉燒得通紅,腳往後縮。
「別躲。」
澤夜捉住他的小腿,熟稔地將靴子脫了下來,落地時發出一聲輕響。
時綾渾身都繃緊了,紅暈悄然爬上耳尖,忙道:「仙尊,我、我自己洗。」
澤夜充耳不聞,輕柔卻不容反抗地將指尖搭上他的襪沿,一點點褪下布襪。
雪白腳踝顯露出來的剎那,澤夜動作一頓,冷不丁回過頭,凌厲的目光掃向站在旁邊眼睛直勾勾盯著時綾腳踝的裴逸風,蹙眉不悅道:「還杵在這做什麼?出去。」
裴逸風倏地一震,這才回過神來,訕訕地撓了撓脖子。
他哪捨得走,奈何仙尊的命令他實在不敢違抗,縱使心中再多不舍,再多可惜,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轉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蹭,關門時磨磨蹭蹭,直到澤夜一記眼刀再度甩來,才不輕不重地帶上門。